第九章你怎麼可以睡得這般安然03
進到裏麵後,那醫生對正坐在裏麵的病患簡單說了幾句,就對外麵的護士交代道:“讓他們都到一號門診那去排著,我這裏現在忙不開……”
門口已經排了很久的病患紛紛攘攘,一個個都不樂意起來,不過也沒轍,在罵罵咧咧地抱怨了一陣後,仍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一號門診那。
“許總,不是我說您啊,下次來一定要事先打個電話,您看我這要是不出去還不知道您在外麵呢,讓老院長看到了我這也不好辦不是。”
“沒事,他知道我的個性,不會說你什麼的。”
“您趕快幫他看看,我剛卷起他褲腿時他的這條腿又紅又腫的,估計是化膿了。”
我見許莫然還是那派鎮定樣,讓人絲毫看不出他有多麼難受,幹脆直接替他說道。
“我來看看……”醫生低下頭,卷起他的褲腿兒,果然腿上又紅又腫,活像是一隻大蘿卜。
“都這麼厲害了,怎麼也不早點過來?”
“江醫生,我沒事,你就按照以往那樣給我簡單處理一下就行。”許莫然淡淡道。
“什麼簡單處理就行,我看你是連上麵這半條腿也不想要了。”
看來這醫生在涉及病痛問題時還是很負責的,說著就開了一張單子。
“你現在必須紮點滴,已經發炎了。而且短時間內不能夠再戴假肢了,就這樣空著,聽到沒?一定不能再帶……”見許莫然沒什麼表示,江醫生皺著眉又重新囑咐了下。
“嗯,我知道。”許莫然的聲音聽著就是在敷衍,估計轉個身就又戴上了,而且走起路來還硬是讓所有人都看不出來。
這就是許莫然……
江醫生歎了口氣,最後轉向我和夏漫看了看。
“你們兩個是他……”
“我是他朋友。您有什麼盡管說吧。”我道。
夏漫的目光也落到我身上。
江醫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許莫然,“嗯,女朋友是吧?既然這樣,以後你可得管住他。他在我這裏治療幾次了,都是因為發炎化膿疼昏過去被人給抬來的。這次也算是進步了,人還清醒著就進來了。不過還是得管著他些,切忌讓他再戴著假肢走路。”
“您放心,我會看著他的。”
江醫生笑嗬嗬地點了點頭。
“小孔——”他衝外麵喊了一聲。
門被拉開,女護士的臉露了出來,“怎麼了,江醫生?”
“你先把手裏的活兒停一下,帶許總去VIP病房,到那跟張大夫交代一聲,她知道。”
我看許莫然似乎在猶豫,要是我不跟他來,依照他的性格真可能會硬挺著簡單處理下就不當回事地回去。
果然,就算我在這呢,他都抿著嘴看向江醫生,道:“我晚些時候還有個會要開,明天過來紮。”
“不行——”我和夏漫一起道。
“你看,她們都不願意了。許總,要我說,雖然錢很重要,但得有命花才是,身體是最重要的。我天天在這裏工作,看多了病人,有錢的有權的真都不少,到最後都是兩眼一閉一毛錢都帶不走。我看您工作努力,為人也正直,沒有那些不良作風,這年頭不容易啊,所以更是得愛惜自己的身體。趕快去紮吧。”
“江醫生,這我電話號碼,以後關於莫然的一些事你直接給我打電話就行。他脾氣就這樣,對待自己比工作還嚴苛。”我認真地交代著,旁邊那一直淡然的男人嘴角竟微微地上揚,雖然仍是抿得很緊,卻有些微的不一樣。
“莫然哥……”夏漫看著他,輕輕地低喚了一句,不過沒說什麼。
江醫生也笑了笑,忙點著頭,“這樣好,這樣好。”
我、夏漫還有許莫然在那護士帶領下去了VIP病房。張醫生看見他,趕忙放下手中的工作,極度熱情地走了過來。
“怎麼了,莫然,腿又不舒服了?”她問著,眼中滿是關切,然後才看見一旁的夏漫,有些驚訝道:“小漫什麼時候過來的,怎麼我都不知道?”
“我剛過來沒多久,想著這周末去找你呢,給你個驚喜。”說完兩個人親熱地擁抱了一下。
但不知是不是我太敏感,竟然感覺不出這個張醫生有絲毫的熱情。這樣說也不對,她對許莫然是真的關心至極,但見了夏漫卻並不像表麵顯現的那般熱情,至少那笑在擁抱她時變了變,絲毫沒到眼底。
最後她才注意到我,看向許莫然,做著無聲地詢問。
“這是蘇姐姐,我和莫然哥的好朋友。”
“你好。”她伸出手,有些玩味地看著我。
我也伸出手,還了個禮。
進了病房,她忙東忙西地弄著吊瓶什麼的,好似什麼都不盡如人意一般,倒不像個醫生,看起來反而有點許莫然私人保姆的樣兒。
我佇立在一旁,見有人張羅,自己也樂得個清閑,反正他已經躺在這了,怎麼都要紮完的。
我掏出電話想看眼幾點,卻發現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
“怎麼,有急事?”他看向我,一雙眼尤其狹長,就那樣淡淡地看著我,卻好像生出一股力量,讓人移不開腳。
“也沒什麼。不過我想回趟家,挺長時間沒回去看看了。這裏有小漫和張醫生,就不用我陪了。”說著我走過去,幫他調整了一下後麵的靠背,然後看向他,“莫然,聽我的話,人這輩子不是什麼強都要逞的,尤其是身體。”說完我往後退了一步,打算離開,卻被他伸手抓住。
“別動,你的血管本來就細,不好紮……”張醫生義正詞嚴,顯得格外嚴肅,說完用眼角瞥了我一眼。
“蘇小姐是要走了嗎?那剛好,走出去時請把門帶上。外麵太吵,我無法專心,莫然血管太細了,每次紮都費勁。”
許莫然蹙眉,表情唰地沉了下來,低聲念著“張寧”二字,顯然極為不高興。
眼看這樣,我忙笑著拍了拍許莫然的肩膀。
“剛江醫生可都告訴我了,你得在這紮好幾針呢,明天我再來看你,今天就這樣,我先走了……”
“蘇姐姐我送你……”夏漫從許莫然身邊追了過來。
我也沒拒絕。從剛剛說要走的那一瞬間,我就能感覺到許莫然身上那明顯改變的氣場,似乎很失望,很受傷,又似乎都不是。
沒有過深地探究,甚至可以說成是落荒而逃,我從那間病房中走了出來。
“蘇姐姐是因為反感張醫生嗎?”她問。
見我一片惶然,沒有回答,她繼續道:“其實她這人挺好的,就是脾氣辛辣了些。偷偷跟你說啊,她是因為莫然哥才來T市工作的,家裏的長輩們也都知道,嗬嗬,樂見兩個人成好事呢。醫生這個職位也是因為莫然哥的腿。所以蘇姐姐你得加油哦,不然……”
她這一說我才恍然大悟,許莫然不論他再怎樣簡樸恭謹現在畢竟已經是那個圈子中的人了。更何況他這樣優秀,即使殘了一條腿又如何,這個世上又有多少男人雖然四肢健全,但心卻是殘廢的。
這樣的許莫然是該有屬於自己的幸福……
“謝謝你,小漫。”我道,然後伸出手看向她,“以後莫然就交給你了,我……”頓了下,我低下頭看向地上的影子,又忽然抬起,“還是不要參與得好。”
“蘇姐姐你別這樣,這樣莫然哥定會……”
“行了,不要說了小漫,我心裏有譜。你回去吧,我先走了,一會兒是高峰期,該被堵得哪也去不了。”說完我衝她擺了擺手,轉身瀟灑地向前走去。但其實我一點也不瀟灑,這一轉身感覺心裏空落落的。
你說這人也奇怪,明明知道自己現在接受不了,就不應該去付出關心,免得最後被誤會,傷人傷己。隻不過許莫然一直是知道的,知道我並不愛他,知道我心裏那個疤還存在,甚至某些夜深人靜的晚上,那看似已經結痂的疤又開始隱隱鈍疼起來,看似完好如初的傷口一點點被撕裂開來,最後終於獠牙畢露,開始啃咬傷口,那些本就脆弱至極的傷口就開始化膿流血,然後……越來越重,越來越重……直到天亮……
天一亮,什麼妖魔鬼怪都要速速退去,連個殘影也不剩。
想著想著,不覺間就走到了2路車站的站牌處,很多放學的學生和上班族都在這裏等著歸家的車。曾經,自己也是這其中的一員。那個時候雖然穿的衣服沒有現在好看,用的吃的也都趕不上現在,但遠遠地看到車來了那股興奮勁卻是這些無法比擬的,那種心情是那樣質樸卻也那樣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