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悠悠記得小時候曾經聽爸爸聽過這樣一個故事。
男孩犯了罪,被警察抓住了。在回警局的路上路過公園,他說這裏是他和她去世的女友約好每年都要來的地方,他不想遲到,也不想爽約。
警察同意了,讓他去公園裏緬懷女友。
爸爸當時問她,“你覺得這個男孩會不會跑?”
“不會吧?”她不確定的仰起頭,那時候才八歲。
爸爸說,“人這輩子,要做的選擇太多了。我們已經自顧不暇,根本不可能再替別人做決定——他會不會跑,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你隻能決定自己的選擇。”
她聽不懂,問道,“如果爸爸是那個警察,會讓他去公園嗎?”
爸爸很高興的摸摸她的頭發,說,“我不會。”
“為什麼?”她詫異的說。
“因為……”爸爸笑著說,“我不會給自己機會後悔。”
那時的他堅毅自信,永遠也不會想到兩年以後,他真的沒機會後悔了……
現在的徐悠悠,坐在動物園的長椅上,身邊是骨瘦如柴但精神奕奕的安逸,她心裏想:我跟你做了不一樣的決定。
如果誰都不能保證對方的決定是否和你想的一樣,又何談後悔呢?不管是怎麼樣的抉擇,都沒有後悔的權利——有後悔藥賣的地方,是烏托邦,是不可能存在的美好世界。
也許安逸會跑,她會後悔自己帶他來;
也許安逸不會跑,她會後悔自己沒有帶他來……
人生就是這樣,可是我們不能生活在也許中。不管怎麼樣,她想,至少爸爸說對了一句話:我們不能替別人做決定。
她轉頭看看安逸,輕輕的說,“想走走嗎?”
“不了。”安逸微笑,“就這樣坐一會也好。”
冬天的公園,人煙稀少。剛才路過猴山的時候,居然沒看到一隻猴子,大概都躲在哪裏避寒睡覺吧?她的眼睛轉轉,知道在角落裏,有項擎朗安排的人,也許還有安靜……他應該紅著眼圈,可憐兮兮的躲在樹後麵。可憐的安靜,他總是覺得是自己的錯。
對了,他也很喜歡說也許,也許我對安逸再好一點,也許我早一點發現安逸的病情,也許小時候跟著媽媽的是我,不是安逸……
這種話,除了讓自己傷心讓大家傷心以外,好像一點用處都沒有。
徐悠悠有些灰心的想,沒錯,一點用都沒有。可是,我們都需要……有時候沒用的話比大道理更能安慰人,至少騙騙自己也是好的。
可是安逸不這樣想,他就像得道高僧,拈花含笑的等待最後的死期,從容不迫。
他對安靜說,“哥,我沒有遺憾了。一個人死前一點遺憾都沒有,你應該替我高興。”
徐悠悠覺得他說的對。
很多人都說等死的滋味很難過,可是她想,再怎麼樣也比飛來橫禍枉死的好,至少有時間去做一些你不敢做,也來不及做的事。
安逸沒有再提起沈清。
可能是因為他很快就會見到沈清。
冷風刮在臉上,像小刀子一樣。徐悠悠把圍巾摘下來,幫安逸圍上。
安逸微笑著沒有拒絕。
“天真冷。”他側著頭說,“你應該找個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