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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便發生了那次為我檔案增添汙點的水上派出所事件。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
備網結束時的一天夜間，我睡得正香，突然被小老鼇叫醒了。看看表，還不到十點。我不耐煩地問他有什麼事，他說要我陪他一起去散步。
“發什麼神經呀，你！”
“少嚕嗦。”他把我拖出被窩。
穿上衣服，糊裏糊塗地跟他走。經過漁撈長的住艙時，他推開門看了看，裏邊空無一人，他冷笑一聲。
“這黑燈瞎火的，往哪兒闖啊？”我嘟嘟嚷嚷地說。他卻不理我，從船橋上下來便往碼頭外邊跑。
白天，碼頭外的馬路隻有漁輪公司的車來人往。天一黑，這條無名的街道也就人影稀疏了。加上當時供電不足，路燈的亮光比螢火蟲還暗，所以路麵上有點疹人。
如果，僅在這幽暗的小馬路上散步，也還不失情趣。再往前走，可就不能不警惕了。馬路的盡頭就是直延伸到荒海灘的野樹林子，雖無毒蟲蟒蛇，因災荒而流竄來的外地亡命徒，多在此窩藏已是眾所周知的秘密了。
“你怎麼還往前竄呀？”我說。
“別出聲，跟我走。”小老鱉頭也不回地說。
開始，還隱約可見叢林另一端大破船酒家的燈火。後來，連僅有的亮光也消失了，隻聽到荒草樹叢海風吹過時的沙沙聲紅向。
嘰嘰嘰嘰——似乎有水蛇在爬。
咕咕咕咕——夜棲的海貓子在樹冠上低聲鳴叫。
再往前走，就是埋葬無主水漂子的臭泥坑了，我說什麼也不往前走了。
“唉，你可別誤我的大事！”小老鱉氣急敗壞道。
“你到底想幹什麼？”
“蹲下，別出聲。”
樹叢沙沙響動，距亂葬坑不遠的地方似乎有個人影一晃。
“跟上——”小老鱉說。話剛出口，又一把將我拖住。因為，那人影的後邊又晃出一個人影。看情形，後邊的人正在跟蹤前邊那個人。
“你看前邊的人像誰？”小老鱉問我。
“看不清。”
“後邊那個呢？”
“後邊的似乎有點眼熟，好像還叼著煙卷，火光閃了一下。”
“火光？別是金牙的閃光吧？”
“你說那是大金牙？”
“不是這小子還能有誰？你看，他又走回來了。”
這次，我確確實實地看清了大金牙夏連仲的麵孔。因為，他正掏出打火機點火，火舌照亮他的麵部，卻又不見他嘴上叼著的香煙。當下，我和小老鱉都很奇怪。
他似乎在用打火機跟什麼人進行聯絡。火光有節奏地熄滅，燃燒，每兩次便有一個較長時間的間隔，這在航海信號中意味著呼叫碼頭。
“瞧，”小老鱉又低聲說，“那邊還有燈光……”
我也看清了，並發現那是一盞突然亮起來的紅燈。顯然，它在和大金牙夏連仲遙相呼應。但是，當我們的目光轉回來時，大金牙夏連仲已經不見了。
於是，我和小老鱉攝手攝腳地悄悄向叢林深處搜索。走著走著，突然眼前一亮，原來已來到叢林的邊緣。
一些低矮而雜亂無章的樹木，從緩坦的海灘延伸到海邊。就在樹叢的邊沿，有一溜滲透著微弱燈光的神秘小船。
“是野雞水鴨子船……”我想，這就是我到小嶼823號漁輪的第一天，小老鱉在舵樓子裏默默眺望的那幾隻船。
我終於明白小老鱉的目的了。顯然，他發現大金牙夏連仲的秘密，決定以此將他置於死地。
但是，這小子會在哪條船上呢？俗話說，抓賊拿贓，捉奸抓雙，若不能當場捉奸，係上褲帶人家就可以不認賬。
“瞧，那隻船晃起來啦。”我興奮地說，“大金牙準在那船上。”
但是，很快便發現我樂觀得過早了。就在那隻船很有節奏地搖晃並拍打著海麵的時候，另外幾艘船也在晃動。
吧哪卿吧卿卿，簡直是一台令人啼笑皆非的野雞水鴨子交響樂。
“再靠近點兒……”小老鱉說。當我尾隨他臨近海邊時，我和他都愣住了。我們發現最邊緣樹影深處的一艘野雞水鴨子船竟是如此熟悉。
“快走。”小老鱉扭頭便跑。顯然，足下的聲響驚動了船上的人。那人從船上跳下來，躲進林子裏。從身影看，是大金牙追蹤的那人。可惜他的動作太快，很難看到麵孔。
突然，一道道雪亮的燈光從叢林和海麵上射過來。於是，海邊所有的野雞水鴨子船都亂成一團。開始，那些船還試圖往大海深處逃，但很快被打著探海燈的巡艇抓住。我和小老鱉隻顧看熱鬧，不提防背後竄過來幾個莽壯的漢子，七手八腳像老鷹捉小雞般將我倆拖往紅燈的方向。
原來，那紅燈是水上派出所的鐵悶罐警車，是專門用來緝拿水上走私販的，用它對付野雞水鴨子船，恐怕還是破天荒第一次。
海邊叢林中的混亂隻有短短十幾分鍾。水上派出所抓到的雞姐、鴨姐和海狼漁花子漂客總共約二十幾人。所幸，那些海狼漁花子都跟我倆不太熟悉。小老鱉還是很緊張地往黑影裏躲。我知道他在躲避什麼。我則極力想在那些嘰嘰哇哇的野雞水鴨子中辨認出禿二姨的麵孔……
直到水上派出所的警車把那些野雞水鴨子們裝走，小老鱉才鬆了一口氣。
“都怨你……好好的覺不睡，非拖我來抓大金牙。”
“別怕，”他悄悄安慰我，“你一口咬定是出來散步的，誰也不能把你怎麼樣。”
“說得輕鬆！”我沒好氣道，“誰能給咱作證？誰又相信咱是好人？唉，真應了那句話了：小狗掉在糞坑裏，說不想吃屎又有誰信你不是衝著屎來的。”
“不許交頭接耳！”一個警察走過來喊，“你，還有你，都把褲帶解下來交給我，等警車來了……咦，怎麼你也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