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1
不過那晚鄭然菲在老羊館的絕望很快就解除了,她沒想到白石光把她弄到這裏來,並非是要跟哥兒幾個輪奸她,而是經過精心安排請她吃全羊宴,所以她當時一放下恐懼就傻眼了。
用意表明後,白石光也很會解釋,他說大飯店大酒店請不起,隻好到這北京鄉下,包了這家老羊館,請鄭秘書長吃幾口特色,並告知今天吃的羊,不是寧夏羊、甘肅羊,也不是新疆和內蒙的羊,而是他幾天前派弟兄去八達嶺一農戶家買來的本地純吃草的散放羊,無公害。
這時的場麵,盡管很溫馨,但鄭然菲還是留了心眼,她懷疑白石光可能是在深度作秀,為藏在後麵的什麼更大的陰謀做鋪墊,沒準兒就是一會兒拿酒放倒自己,那樣他們就可以隨便在自己身上玩刺激了,之後再狂拍自己的各式裸照,瘋狂錄製情色DV,日後捏著這些東西好把自己徹底掌控在他們手心裏,為他們所需要的利益服務。社會上這種駭人聽聞的案例多了,東升市就出現過幾起,去年,政府的一個女副秘書長,就給兩個做石材生意的小老板灌酒後弄到床上,用攝像機擺平了,連身子帶權力被兩個小老板濫用了三個多月。當然了,這個案子從發生到告破,始終都沒有在社會上公布,因而一般人難知內幕。
可是那天白石光做得很靈光,什麼帶色的酒、不帶色的酒、冒泡的酒,但凡含酒精的液體,他是一滴也沒讓上桌,喝的是老羊館專供解油膩的茶磚。
那一晚對鄭然菲來說,確實是她人生中莫名其妙的一次經曆。雖說是被白石光用卑鄙無恥的手段請到了北京某一鄉下餐館,但後來操縱事態進展、左右局麵走向的權力,白石光還是交到了鄭然菲手上,確切地說就是她當時還有能力把持自己的命運,白石光給的那些讓她自由的場景,她到什麼時候都能還原出來。
那天全羊上來後,白石光看著鄭然菲,改換稱呼叫道,鄭姐,心意全在這兒了,今天來這兒就是想請鄭姐吃個全羊宴,鄭姐要是領情,就吃幾口,鄭姐要是不高興,我馬上就送鄭姐回去。
從口氣和表情上看,鄭然菲覺得白石光的這番話,虛假成分不是很多,不由得就陷人了進退兩難的困境,一時間竟然無法理智地權衡走與留的利弊了。
白石光又說,鄭姐要是賞光留下來,我就鬥膽把今天打擾鄭姐的動機,一五一十講出來。
鄭然菲溜一眼白石光那幾個兄弟,他們都在眼巴巴地瞅著自己,這讓她心裏獲得了一種踏實感,甚至在某一瞬間裏,她都覺得有點兒對不起他們。
白石光也是抓住了時機,不然的話,鄭然菲三想兩琢磨,也有可能突然決定離開這裏。
所謂全羊宴,與烤全羊是截然不同的。烤全羊是整隻羊,全羊宴雖說也見羊頭羊尾,但不是烤全羊那樣的羊頭羊尾,而且烹製方式也是兩路活,全羊宴是煮活,特色在於展示一隻拆卸羊身體的各個部位,從頭到足,一樣不少,有些肉多的部位,適量展示。
白石光拿起尖刀,從羊頭上削下一小片羊臉肉,送到鄭然菲麵前的小碟子裏,接著又從羊頭上,仔細取下一隻羊眼,再次放到那個小碟子裏。
一組禮儀性質的動作結束後,鄭然菲即便想走,似乎也抬不起屁股了。她什麼場麵沒經曆過呀,尤其是不同場合上吃吃喝喝的規矩與講究,她大都心裏有譜,像這全羊宴,她在不同的地方至少吃過幾次了,怎能不熟知白石光剛才那兩個舉動的含義?人家呈上羊臉肉,那是恭維你有臉麵,獻上一個羊眼,那叫高看你一眼,這都是全羊宴席上最尊貴的客人才能享受到的特別禮遇。
騎虎難下的鄭然菲,為了擺脫一種難言情緒給她帶來的煎熬,索性接受了尊貴客人的特別禮遇。
這之後,彼此的心就開始朝一個方向靠攏了。白石光也不隱瞞自己的過去,他把自己在生意場吃虧上當、受蒙被騙、斷指維權,失望後領著老娘去白洋澱上養鴨子,以及後來的人生最後一搏,就是賣掉房子籌集資金成立拆遷公司等經曆都吐了出來。
鄭然菲神情專注地聽著。白石光坦白承認,挫折再次打擊了他,隻是較從前有所不同的是,這一次打擊並沒有讓他一撅不振,反倒給了他啟示,讓他服了社會,服了現實,但就是無法服一成不變的自己。
拆遷沒靠山,小鬼都難纏,白石光把心得告訴了鄭然菲,找不到靠山,趁早回家去喝西北風,別在這城裏瞎他媽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