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豹子猶豫了。它感到自己渾身都在顫抖。它真恨不得天塌下一塊來,把這兩個人全砸死!它真恨不得地陷下去,把這兩個人全摔死!它又恨自已,為什麼不早一步趕到草叢,搶在這兩個人之前把落難的孩子叼走。
從第一次接觸了那個背著獵槍設陷阱的人起,老豹子就無比憎惡地感到:人,是可恨的!
如果沒有人破壞森林,它們一家就不會從南臘山出走,它的妻子就不會死在路上,它的孩子也不會落到這兩個帶槍人的手裏。現在,可憐的孩子落到了人的手裏,還能有什麼好下場呢?
不行!我跟他們拚了!如果奪不回孩子,如果他們敢害孩子,我就把他們全咬死!
老豹子正暗暗地下著拚死的狠心,突然,它那因為怨恨和憤怒而顯得有些混濁的眼睛一下子變得明亮了,它看到了一個使它震動,又使它不敢相信、不可理解的場麵——
在涼颼颼的林風中邊走邊說笑的一老一少突然停了下來,少年把抱在懷裏的小豹子遞給大人,然後很快解開衣扣,嘩的脫下了小黑布衫,露出黑黝黝的光脊梁。他把小黑布衫鋪展在地上,那個大人彎下腰來,把小豹子輕輕地放在小黑布衫裏。少年又輕手輕腳地用小黑布衫把小豹子裹起來,並在它的嘴巴前麵留了一個出氣的小口。光脊梁的少年抱起裹在小黑布衫裏的小豹子,笑著向大人說著什麼,大人的臉上也堆滿了笑。他們又在涼颼颼的林風中繼續前進了……
啊!老豹子看得愣住了:為什麼少年寧可自己在涼颼颼的林風中光著脊梁,卻用黑布衫把小豹子包起來?
一恍忽,老豹子的眼前又閃現出另外一個情景——
當寒氣侵襲南昌臘山的岩洞時,小豹子的媽媽用自己的身子擋住洞口,把小豹子緊緊地抱在溫暖的毛絨絨的懷裏……
難道人也象小豹子的媽媽一樣疼愛小豹子嗎?難道人也可憐這個失去了媽媽的小生命嗎?老豹子不敢相信,但又無法解釋眼前的一切。它的腦子裏亂成了一團,不知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眼瞅著一老一少就要來到麵前了,老豹子這才倉猝地拿定主意:
先別冒險搶奪了,再跟一段,再看一看,等找到一個最穩妥的時機,再把小豹子安全地叼走。
就這樣,老豹子隱身樹後,躲避了走過來的一老一少。然後,它又不遠不近地跟在這一老一少的身後,時刻尋找著奪回小豹子的最好機會。可是,它一直跟到寨子附近,也沒能下手。
老豹子站在一個比較隱藏的土崗上,看見一老一少把小豹子抱進了緊靠寨子西邊的一棟矮腳竹樓裏。竹樓後麵,是一片茂盛的芭蕉林。山風在芭蕉林裏嬉鬧著,不時碰得碧綠肥碩的蕉葉輕輕搖晃。
嗯,很好。鑽進這片隨風輕搖的芭蕉林,就能接近竹樓了。老豹子這麼想著,伸出舌尖舔舔嘴角。突然,它的耳朵豎直了——在陸續歸牧的牛羊們雜亂無章但又心滿意足的哼唱聲中,它聽出了一聲微弱的尖叫:
嗷嗷——!
是小豹子在叫!老豹子的心陡然向上一提:啊?他們怎麼小豹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