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豹子一家 第五章
老豹子叼走了哈奇,果哈難過得哭了。
這天晚上,果哈躺在鋪上,怎麼也睡不著,他聽著夜風吹得竹樓外的蕉葉颯颯作響,心裏叨念著:這會兒,哈奇在什麼地方呢?天這麼黑了,它睡覺了嗎?起風了,它冷不冷呢……
第二天,天還沒亮,在昏昏沉沉中冥想的果哈就聽到有人在敲竹門。敲得很輕,很輕。
是誰這麼早就來做客了?果哈揉揉眼睛,一骨碌爬了起來,剛一打開竹門,冷不防迎麵碰上一張大眼如燈的毛毛臉,嚇得他渾身打個冷顫。
天啊,又是那隻老豹子!顯然,剛才並不是誰在敲門,而是老豹子用爪子在抓門。
老豹子見開門的是果哈,毫不遲疑地低下頭,把叼在嘴裏的一個黃絨球放在了果哈的腳下。
果哈低頭一看,哎呀,這不是哈奇嗎?
哈奇的小身子剛一沾樓板,馬上就嗷嗷地叫了起來。
果哈已經能聽懂了,這是饑餓的叫聲。他看了老豹子一眼,老豹子也看了他一眼。就在這默默地互看一眼中,雙方已經明白了各自心裏要說的話。
原來,天還沒亮,哈奇就餓了,餓得直著脖子一個勁兒地叫。老豹子急得跳著腳在樹林裏直兜圈兒。孩子太小了,非得吃奶不可。可哪兒來的奶呢?幾乎是在絕望中,老豹子的眼前又閃現出果哈家那無比溫暖的竹樓,那一張張被火塘映得紅潤潤的笑臉。要讓孩子活下去,隻有去找他們了。這是眼前唯一的路,不走也得走啊!於是,老豹子在濃煙似的霧氣的掩護下,又一次鑽進寨子,把哈奇送了回來。
“阿達,阿媽,老豹子把哈奇送回來了!哈奇餓壞了!快把羊媽媽拉來吧!”
喜出望外的果哈大聲地叫著,一伸手,抱起了竹門前的哈奇。
阿達和阿媽急忙拉來了大母羊。饑餓的哈奇急不可待地一頭紮進母羊的懷裏。它吃得太急,邊吃還邊甩頭去拱奶包,拱得奶汁嘟嘟地朝外直冒,糊了它一臉。
老豹子沒有走,它就半臥在竹門外的曬台上,圓睜著亮眼,一麵警惕地注視著寨子四下的動靜,一麵不時透過半掩的竹門,看看貪婪地大口吃奶的孩子,看看對它來說已經不算陌生、也有個孩子的這一家人。
啊,奶水,孩子,人!
老豹子開始朦朦朧朧地認識到,自己從前對人的憎恨並不完全對。眼前的這家人疼愛小豹子,可憐小豹子,喂養小豹子,是要讓已經失去了媽媽的小豹子活下去。他們的心地多麼善良啊!可是,所有的人都這麼善良嗎?如果所有的人都是善良的,那麼,那個背著獵槍設陷阱的人又該如何理解呢……
老豹子回答不了心中的疑問。在翻來覆去的思索中,它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不能輕易地相信人,更不能輕易地解除對人的警惕!
當哈奇吃飽了的時候,老豹子突然闖進屋裏,一下子又把哈奇叼走了。
象叼走哈奇時不和任何人商量一樣,傍黑,老豹子又借著暮色的掩護,叼著饑餓的哈奇抓響了果哈家的竹門。
就這樣,餓了,叼來,飽了,叼走,一連過了四五天。
果哈一家人都希望老豹子能把哈奇留在他們家喂養,不要這樣每天叼來叼去的。可是,怎麼跟老豹子商量呢?再說,老豹子每天都是來去匆匆,絲毫也沒有要坐下來商量商量的意思呀!
然而,在第七天的清晨,老豹子不再那麼行色匆匆了,它擺出了要跟果哈一家人商量的架式。它沒有躲在曬台上,就那麼靜悄悄地臥在火塘邊,一會兒看看吃奶的孩子,一會兒又瞅瞅眼前的每個人。
是啊,這是多麼幸福美滿的一家啊。老豹子也曾有過這麼幸福美滿的一家。當小豹子嗷嗷落地時,老豹子夫婦倆是多麼高興啊!孩子還沒睜開眼,它們就盤算著,等孩子長大了,在風和日麗的好天氣裏,帶著它一起去森林裏散步。它們要教會孩子上樹,下水,在疾跑中迅速轉彎,在追逐中騰跳起來越過障礙,在複雜的情況下,能借助周圍的物體隱匿自己的身形;它們還要教會孩子識別各種動物留下的不同標記,教會孩子懂得它們向它發出的每一個信號——閃動閃動尾巴或是打個噴鼻,揚一下爪子,都說明了什麼。總之,一隻真正的豹子所應該具有的一切,它們都要一點不漏地教會孩子,並且在反複的訓練中,不斷糾正它的錯誤,使它日趨成熟。老豹子夫婦倆還想象著,在那令每隻豹子都十分向往和陶醉的群體聚集的夜晚,它們驕傲地帶著自己的孩子一起前往聚集地點,讓它開開眼界,認識認識生活在大森林各個角落裏的同胞們。那是多麼神秘的聚集啊,為了保持群落的穩定,每隔幾天,喜歡獨居的豹子們都要離開各自的領域,從四麵八方聚會到大森林裏某一個約好的地點。大家圍坐在一起,彼此注視著,互致親切的問候。此時,或許有幾隻喜歡打鬧的豹子,在圓圈中打鬧一番,算是聚會上的精彩表演吧。在交流了各自的近況,檢閱了群落的穩定興旺之後,大家又悄悄地四散開去,回到各自生活的領域裏。老豹子夫婦倆想,自己的孩子一定會在群體聚集中,受到大家的喜愛和稱讚,說不定,孩子還會當眾表演幾個精彩的騰躍和旋轉,贏得大家的喝采呢。可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