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張退色的紙
世界,色彩的畫廊。燃僥的紅。冰涼的藍。幻想的黃。希望的綠。莊重的黑。不同的色彩,不同的青春。
而我的青春沒有色彩。
沒有色彩的時代,我的青春隻是一張白紙,沒有著色。
幹燥的風,一直吹著,吹著,吹深了大地的皺紋。失去本色的荒厚之草,垂首祈禱,沒有一滴透明的雨。
荒蕪的土地,饑餓的钁頭挖不出一塊白薯。
而我捧著一朵枯黃的野菊花,不敢走進不發芽的籬牆,送給等待的少女。
曆史的草原,凝固如一塊無色土,找不到一匹無羈的野馬,一隻個性的小紅狐。
走進新時代的畫廊。色彩的雨,淋淋漓漓,打濕一棵又一棵萌動的草,和一縷又一縷幹巴巴的陽光。
但那雨不屬離於我,我的青春沒有色彩。
但不能是空白,
請給我一支彩筆,讓我在起了皺紋的紙上,抹上一筆
濃重的顏色,重新畫出青春的絢麗……
襲向六月的暴風雨
蒼老的歲月,走了很久,幹渴的痛苦,擰不出一滴汗,來滋潤六月的
騷動。
六月等待了太久太久。欲望
在失血的葉子上痙攣地萎縮,
在知了的羽翅上不安地鼓噪,
在龜裂的泥土上,瞪著幹巴巴的眼睛,張著大嘴,喊不出聲音,
在鮮豔的花朵上被幹燥的陽光凋零。
狂風彌漫,混濁了世界,而六月渴望的洗禮沒有到來。
為騷動的六月,來一場暴風雨吧……
沉雷隱隱,從五月的地平線滾動過來。
狂奔的野馬,扔起個性的勁蹄,受到雷的感召,無羈地追逐一朵遙遠的白雲。
白雲飄飄,無聲地拂過森林中一隻又一隻憤恕的拳頭。
瘋狂的狼,找不到水,正吮幹柵欄之外覓水之羊的最後一滴血。
朦朧浩翰的黑夜,死一樣沉默,沉默。隻有冷靜的貓頭鷹洞開著憂鬱的眼睛,無語。
(它感知了遙遠的雨的涼意嗎?)
而一片又一片綠色頑強地澎漲,澎漲,抗爭著殘酷的季節。
為了綠色掙紮的六月,來一場暴風雨吧……
歲月老了,在痛苦的跋涉中,已找不到誇父的拐杖,
走進六月的煩燥,遠望到暴風雨的襲來,
濕漉漉的風正從遠方,狂奔而來.狂奔而來,撼動
歲月的觸角。
那一刻心的顫抖
南國的都市。車來車往,匆忙中的來往,和無聲的時間一樣,不斷把一些東西拋成曆史。
街上。有點熾熱的陽光,溫和而自然。高高低低的枝頭,綻放著許許多多的花,絢爛而美麗。
絢爛而美麗的,還有流動的少女,鮮豔的彩裙,成為都市的風景。
樓之上。高高的窗口。遠望,遠望,藍藍的空中,一朵又一朵潔白的浮雲,安祥如玉,慢慢地慢慢地掠過我含淚的雙眸。
陌生的都市,這一刻,5月12日14時28分,是否感知了我,或者和我一樣,許許多多的,顫抖的憂傷。
那一刻,站在窗口,無法穿越的距離,迢迢,迢迢而漫長,我無法看到心之顫抖的地方。
孤獨地站著,不動。顫抖之後,我慢慢地伸出手,用力握住燦爛的陽光。
午後。南國的都市,陽光真的燦爛……
5月12日,午後,獨座深圳晶都酒店。莫名的傷感突然深深撼動了我,草寫了上麵的話。苦難之後,讓我們珍惜燦爛的陽光……
端午的憂傷
高高的麥稍,2000多年前已被染黃。
(黃色,土地的顏色,一條母親河流的顏色,一個民族的顏色……)
風動浪起,連天湧動的麥浪,染黃了五月的季節。
這個季節因黃色而沉重起來。
而山野上青青的青青的艾葉,正在燥熱中散發著淡淡的苦香。
淡淡的苦香,暗動了幾千年,依然穿透著歲月的憂鬱。
(憂鬱的蝴蝶還在扇動著美麗的翅膀。)
一種小小的青杏,因了這個季節而早熟,
(幾千年前,拽枝采摘的纖纖小手呢?
輪回中,是否錯過采摘的季節?)
這是五月的一個日子。
不,這個日子讓五月沉重起來。
(2000多年前,一個詩人,以不屈的姿態,濺起汩羅江的浪花,
很高,很高……)
天色蒼茫,孤獨的我,端起杯,將沉澱在雄黃酒中的黃昏,一飲而盡,
一飲而盡,依然,
感到浪花飄落的
疼痛……
不死的魂
寫給一隻被槍擊的鷹
密林中有陰謀的眼睛,綠葉紅花中有卑鄙的槍口,藍天上飛旋著的鷹,隨著一聲槍響,如雨的鮮血,落地開花,烙傷了世界的平靜。
沒有墮落在塵土!
沒有墮落在荒原!
一隻英雄的標本,帶著不死的魂,在高高的古樹枝頭,成為雕像。
讓殘陽如血,為悲劇塗上濃重的色彩;讓西風漸冷,落盡殘葉,這不死的魂不會落!讓雪織的裹屍布包去一切,這不死的魂,是眼的精靈,是世界的殘缺。
任發抖的懦弱在洞穴裏慶幸目己的選擇,
任陰謀的酒杯如林,
你注定要走上英雄星座!
死得太不幸!
活得太高尚!
葬得太孤獨!
愛太少!
沒有誰敢去揀起己落的羽毛,沒有誰敢埋葬己枯的身骨。沉默,沉默,黑色的十字架釘向暴風雨來臨的世界。使發熱的槍筒額抖,使舉酒的手痙攣,
都在沉默嗎?
而魂不死!
殘酷的獵手
林濤如潮,響著,響著,淹沒茫茫山穀。
但是,沒有鳥的喘息。
落葉如雲,飄著,飄著,覆蓋靜靜的野草。
但是,沒有蹄聲的節奏。
下雪的日子,老獵手推開沉重的門,厚厚的雪,茫茫無邊。
沒有爪痕,沒有蹄跡,空空峽穀,唯有風的線條,很遠,很遠……
冷冷的老槍,在牆上。
血跡點點,鏽蝕著屋內的歲月,歲月之外冷冷的風雪……
走上雪原,老獵手奔跑著。
狂雪亂舞,沒有一片色彩的羽毛,點綴死一船的蒼涼。
世界,一個冰的童話,無法輪回如初。
沒有生命的世界,狩獵一生的老人,感到了恐怖。撲向雪原,
他需要啼叫,需要飛翔,需要奔跑……
而隻有,隻有無葉的森林,舉著雪的拳頭,直麵獵人的殘酷。
發瘋,或者不動。
而冷冷的老槍,在牆上孤獨,
孤獨……
穿越元宵夜晚的闌珊
一
夜色漸濃。染黑愈行愈淡的車窗。依稀的爆竹聲,漸行漸遠。疾馳的列車上,獨座窗邊,無法穿透的黑暗中,一座又一座的都市,華燈燦爛,空中綻放的煙火,使元宵的夜晚美麗起來。
二
燦爛或者美麗,不屬於我。騰空的煙花,明明滅滅,我想我擁有的隻是明滅之後的空寂吧。空寂中的孤獨,正如夜色的覆蓋,讓我深深地陷落……
三
其實,在元宵的夜晚,我懷念的燈火,是小時候在河邊的放逐的紙燈。暗色的河流邊,我喜歡離開紮堆的人群,獨獨走到一處,點亮心中的祈望,慢慢地放逐水中,一任略顯孤獨的祈望漂泊,漂泊,直到消逝在遙遙的河流遠方……
四
人在旅途,經曆了太多的燦爛風景。風景中,或迷失,或彷徨,或凝眸,或感傷……風景之後,依然的孤獨,或者痛。我知道,風景中其實要做的就是穿越啊……
五
華燈依然亮著,煙火正在燃放。元宵夜晚的我,在列車上,與夜同行,穿越著,直到燈火闌珊。一切暗淡之後,放飛心靈,在如海的夜空中,象童年一樣,默默地點亮祈望的燭光,很微弱,也很閃亮,飄浮著,很遠,很遠……
元宵之夜,前往北京。奔馳的列車上,寫下這些文字……
短別塵世
奔跑的雲,演繹著塵世的繁忙。疾馳的瘦馬,漫步的駱駝,苦飛的孤雁,還有三三兩兩的,是癡蝶嗎,輕輕地,輕輕地掠過我迷離的眼眸。
靜謐的藍色,沉澱著久遠的平靜。一望無際,無際的天海啊,看不到一滴水,讓疲憊的心作一次魚的歡樂。
塵世已遠。已遠的塵世
找不到第一次哭泣的地方,歡樂的腳窩,斷腸或者相約的堤邊,甚至幾朵殘紅,幾縷暗香,幾片晃動著夜色的落葉,
甚至,長長的已走了很久的路哦……
(等你遲歸的人還在遠望。)
高高的雲空,把自已淡淡的釋放或深深的濃縮。
釋放如雲,作一次無羈的放飛。
濃縮如水,作一次淡然的沉澱。
一切都己遙遠,而自已
很近,很近……
寫於2009年3月17日前往南寧的飛機上.
中國書法斷想
細細的筆毫,可是五千年草原上的芳草,如此寫下來,有了沉重的蒼滄。
所有的曆史已濃縮成一碗夜色,如此輕輕一點,藍天的信箋上,灑滿了韻味。
北方的蒼涼,南國的婉約,小河的溫柔,大海的磅礴,甚至大漠孤煙、殘陽如血、萬馬奔騰的古戰場都在簿薄的紙上淋漓盡致了。
數千年,數千年的風霜,濃縮成簡單的結構,成為小學生紅色書包裏最薄的一頁。
一種顏色,使一個民族燦爛。
無聲無息,讓音樂在紙上回蕩。
一點,滴出的長江萬古不息。
一橫,聳立的昆侖千年傲立。
一撇,成為黃土,成長著稻菽,飄飛著千年的芳香。
一捺,喜為草原,奔跑著牛羊,牛羊奔跑,彌漫了萬古的蒼涼。
斷開的筆跡,正是九曲的黃河。幹涸的河床下,水的精神不斷,一直奔向遙遠的,
遙遠的前方……
春天裏的秋
桃花迷茫的小院,有鳥啁啾。
牆邊,二瓣萌芽澎漲著生命。
古老的樹,歲月之匝,繞著繩的痕跡,不發芽。
而老人閉目不語,太陽很溫和,狗在主人腳下漸入夢鄉,夢裏有一片幽深的樹林。
荒原之上,拓荒者開拓的一片又一片處女地,濕漉漉的霧彌漫,彌漫……
而古老的小屋,有很多的思想仍然在發黴。
解凍的河岸,一陣又一陣痛苦的裂響。
高高的山上,拒絕融化的雪,泛著刺目的白光。
很多的日子,沒有太陽。
早開的野花,因為春寒,撐不起生命之色。
大雁北歸,思戀的呼喊掠空而去。
而深深的洞穴,墮性的靈魂還在冬眠。
沉重的雷聲,遙遙而來,山也阻隔,風也阻隔,沒有震撼每一個角落。
惜春的人,臨風而立,手捧飄零的花,無言凝噎。
透過日漸濃重的綠,坦然者,凝眸愈來愈肥的青果,
感知著力量的生長。
傾聽寂寞的滴落
寂寞是白的顏色嗎?
寂寞是白的顏色。在病房,一層層的白色,疊加著,擠壓了欲飛的思想。
(窗邊,朋友們祝福的鮮花正在綻放。但綻放的色彩,無聲無息,無聲無息中落滿了寂寞。)
有聲音,
很弱,很弱。
白色的藥液在滴落。
滴落是生動的。
滴落的寂寞觸入血脈,很慢,很慢。
不語,亦不動。
傾聽成為一個過程。傾聽,如此漫長……
暗香飄浮的祝福
病房裏的鮮花,花漸枯萎,而花瓣上的祝福,卻在揮之不去地綻放。
花未落,暗香如霧,彌漫,彌漫著,覆蓋了病房的憂鬱。
(窗外,正是春花爛漫的時節。在如海的油菜花中奔跑,布屐沾香,惹蝶亂蜂,那己是很久很久的事了。
花又開,蝶依舞,蜂仍勿忙。而我沾香的布屐己走了太遠太遠,疲憊中錯失一次又一次的花香……)
幸有朋友,仍飄暗香啊……
人生漫長路,錯失無數的風景,也沉淪於風景的誘惑,無奈亦無知。但心不荒蕪,燦爛依然會在相遇中綻放。
如此,恬然入夢。
一任飄浮的祝福飄落,
飄落,掩去所有的憂傷……
孤獨的天鵝
純淨的沉澱著藍天沉澱著萬盞星火的湖邊,靜靜的蘆葦剛剛舉起白的的小手。
一隻白色的天鵝徘徊著,孤獨地徘徊著,走進了我的憂鬱。
(昨天。一對天鵝沉醉在愛情的向往中,黃昏的殘光渡紅了它們的相伴。
一聲槍響。鮮紅的血把美泊於死亡。藍色的火藥味染透了純潔的世界。
我的心破碎在響聲裏……)
孤獨的天鵝,用生命的悲劇換不起狩獵者的同情嗎?
雖然,世界上有真實的淚水真實的痛苦真實的憐憫,
我隻願用自己的心去擋住發熱的槍口。
不僅僅是對天鵝的愛……
童心的憂鬱
燕子般的風箏,從綠茸茸的故土上展翅,在織滿回憶的空間搖晃,而長長的繩,把不曾放飛的童心拽入
悠然的白雲,小小的青果正膨脹著一個酸澀的季節。(外婆枯樹皮一樣的手,還會為我製美麗的風箏。而沒有花的春天,父親的皺紋比龜裂的土地還深。饑餓的弱風吹不動外婆的慈愛嗎?
風箏,被父親用憤怒從童心的枝頭搖落)
在我童年的沙灘上,尋找過去淚坑。第一次失落歡樂的地方,有一棵歪歪的小柳樹,雪一樣的柳絮紛紛揚揚
迷茫了那時不願回家而走斜的腳窩。
風箏歸來,已錯過了春天般年齡,細瘦的繩子牽不動沉沉的惋惜。
有一孩子遠遠跑來。“叔叔,把風箏送給我好嗎?”他的眼睛象綠葉上的水珠珠。
我給他了,而他卻把風箏偷偷地放在小柳樹上。
“爸爸見了會毀的。”他說著跑去了。
我轉過頭,實在不忍看哪歪歪的小柳。
月光·老人·少女
藍色的天空是一張歲月的紙。月亮,寫著一個永恒的沉默。
過去和現在,都是一樣記錄。
老人,默默地坐在月下,打開一個黑色的小木匣,打開一個死去的時代。尋找著殘缺不全的青春……
小木匣是老人的嫁妝。裏邊放著失去光澤的銅手鐲和生鏽的簪子。歲月之河的波浪,衝不走小木匣淤積在心頭的沉澱。
少女忘情地在月光下跳舞。披肩發的飄逸和錄音機節奏,交織進空曠的夜色。
少女準備出嫁。她有現代化的嫁妝和一個甜蜜的期待。
少女不明白:祖母為什麼真愛那個寒酸的小木匣。
那夜。彎月西斜。老人對少女說:鎖在這個匣子裏的心,應該交給不是祖父的人。
少女流著淚,捧起小木匣,捧起一段陌生的曆史,在祖母被淚水浸透的回憶中,讀著那個不幸的故事。
唯獨月,依舊,靜靜地在藍色的夜空寫著一個永恒的沉默。
東 流 水
水東流,水東流,冬流到夏,夏流到秋……
茫茫荒野,鴻雁淒啼著,
他是坐什麼樣的戰車?投鞭江水,用貪婪的私欲填滿戰船,截斷流水……
水濃了,鮮紅鮮紅的血,漂浮著屍首……
田野,艾蒿侵吞著枯弱的莊稼。
炊煙稀疏的村莊。阡陌上蹣跚著枯木般的人群……
他勝利了,成了國王。擁有了豪華的宮殿,擁有了朝拜,擁有了美女的輕歌曼舞,擁有了生殺予奪的隨心所欲。
死的時候,還有一群如花似玉的少女陪葬,還和豪華無比的地下宮殿。隻是,沉重石門一拉,閉合了一段沉重的曆史。隔絕了石門外月的圓缺,日起的起落……
石門外,水東流,水東流,冬流到春,夏流到秋……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領著穿牛仔褲的男女,拉開了石門裏幾千年的歲月。城市的博物館裏,多了幾件殘缺不全的古董,幾具枯幹萎縮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