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稞:比拉薩更遠的是瑪吉阿米
【青稞謠】拉薩河的兩岸長滿青稞,你去年種下的,我今年收割。你不明白我在做著什麼,我卻猜得到你想過什麼。須彌山的腳下長滿青稞,佛種下的,變成人間的收獲。朝聖的路上我一步三磕頭,感謝佛的恩賜,使苦命人忘掉饑渴。你家門前也長滿青稞,密密麻麻,不讓我經過。我該退回去呢,還是等你走出來?青稞認識你啊,卻不認識我。我的心裏麵也長滿青稞,該釀成酒呢,還是任其衰落?釀成酒後是甜的還是苦的?不收割的話,何時才能長出下一撥?
【月亮是我的】青稞是我的,因為我餓。雅魯藏布江是我的,因為我渴。雪山是我的,因為我心裏無比地熱。布達拉宮是我的,因為立地可以成佛。蓮花寶座是我的,因為活佛輪流坐。得到了,並無驚喜。失去了,也不失落。上山的路是我的,下山的路還是我的,因為我走過。一會兒像主人,一會兒像過客。明明是同一條路,卻仿佛有兩個我。月亮是我的,因為我體會到別人沒有的寂寞。沉默是我的,因為我有話不知該怎麼說。瑪吉阿米,你也是我的,因為在此之前,我就是你的了。明明是兩個人,卻做著同一個夢。
【青稞彎腰】樹枝彎腰,因為結了果子。青稞彎腰,因為有了心事。仇人沒法使我彎腰,可我在佛麵前彎下腰了,因為終於成熟了,還是有了自己解不開的心事?從林芝到拉薩,我一路磕著等身長頭,因為有了數不清的心事,還是把同一件心事,想了一次又一次?黃金與刀槍沒法使我彎腰,瑪吉阿米,我是為了把一段姻緣係得更緊,而屈膝求助於佛的指示。
【等到冰川變成了忘川】香甜的青稞為什麼釀成苦酒?釀成苦酒後為什麼還得親自嚐一口?昨天的歡喜為什麼今天就變成哀愁?變成哀愁後為什麼還不能皺起眉頭?我等啊等,為什麼等到的是青稞釀成的苦酒,卻等不到沙漠變成綠洲?瑪吉阿米,能告訴我嗎?我心裏為什麼比苦酒更苦,究竟值得不值得?萬古的雪山為什麼也在釀酒?化成雪水了為什麼不讓饑渴的人喝一口?幾天不見你為什麼就愁上加愁?你不擔心我也愁白了頭?我等啊等,為什麼等到冰川變成了忘川,卻等不到寒冷變成溫柔?瑪吉阿米,能告訴我嗎?我該抱著雪山取暖呢,還是對著苦酒訴苦:雪山在消瘦,我也在消瘦。
【再見青稞】一望無際的青稞啊,讓我的心裏癢癢的。穿過青稞就是拉薩了,該走得快一點,還是慢一點?是誰種下的青稞啊,要由誰來收割呢?拉薩城裏有一個你,越是想走近,越是怕走近。此起彼伏的青稞啊,仿佛在呼喚我再看一眼。比青稞更遠的是拉薩,比拉薩更遠的是瑪吉阿米。前世見過的青稞啊,今生又等候在原地。能認得出我這個趕路人嗎?還是長著那顆心,卻換了一張別人的臉。
【萬年青】別人開花的時候,我做個看客。別人結果的時候,我做個過客。別人凋謝的時候,我還是我。不追求大紅大紫,隻想長青。不追求光彩照人,隻想長明。即使一夜間白了頭,大不了再等一萬年,照樣會返青。別人以為我是菩提樹,其實隻是一棵常青樹。別人以為我大雪封頂,其實雪山的心裏萬年青。別人用多情笑我的無情,我未置可否。隻是用掌心托出了一點綠。
【疼與癢】往傷口上撒鹽,隻會更疼。滴幾滴蜜,難道就不疼了嗎?還是撒下大把大把的時間,等待創傷結疤。用癢來止疼吧。心裏的重創是看不見的。時間真那麼管用嗎?為什麼你的影子變得模糊,我就是無法遺忘,反而加倍地憂傷?有些念頭,越想就越癢。不去想,難道就不癢了嗎?還是得撓一撓,撓破了又能怎麼著?用疼來止癢吧。心裏的傷疤是看不見的,怎麼才能撓得著呢?怎麼才能找準了地方?免得舊傷還沒好又添了新傷。最難忘的疼莫過於離別時你在我麵前哭一場。最難忍的癢莫過於重逢時你抹去淚花對我笑一下。
【隻取一瓢飲】把酥油茶當成忘情水,喝下去。不管忘掉還是沒忘掉,我的身體變得溫暖了。把青稞酒當成忘情水,喝下去。即使忘掉了還會再想起,我的心變得滾燙了。把眼淚當成忘情水,自斟自飲,不管是忘掉你還是被你忘掉,我舍不得用自己的苦水換別人的甜蜜。把雅魯藏布江當成忘情水,隻取一瓢飲。即使你的影子越來越像假的,我的夢卻越來越像真的。
【瑪吉阿米臉上的小酒窩】你臉上的兩個小酒窩,我不知更愛哪一個?這麼圓滿的酒窩有一個就夠美了,何況你有兩個?兩隻斟滿瓊漿的酒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讓我喝一口?還沒喝到嘴裏我就醉了,哦,那是我偷偷地用眼睛在喝。你臉上的兩個小酒窩,啟明星一樣在我夢中閃爍。即使它們真的屬於我了,我不知該先親親哪一個?哪一邊裝著甜酒,哪一邊裝著苦酒?能告訴我嗎?甜和苦原本就是一對情侶。我該先苦後甜呢,還是不怕先甜後苦?無所謂了。隻要是你釀的酒,我就不加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