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啊
人生為何這般荒涼
誰能把受苦的人直接帶進天堂
這就是我們世世代代居住的家園啊
河流通向沙摸
老人通向麻劄
男人的悲傷像夜火照亮了村莊
所有的樂器都加人了合唱
滾滾不息的熱淚
對著天上的安拉流淌
沙巴依甩得叮當響
顫抖的樂手閉著眼搖晃
石頭也被敲起來
啞巴也張著嘴放聲高唱
唉,過路的人啊
停下你的腳步好好想一想
人的一生竟是如此難熬
喊破了嗓子也驅不盡荒涼
母羊
我的母羊病了
潔白的牙齒突然停止了親吻草葉
眼睛裏的白雲也暗淡下來
在眾鳥高飛的草原上
我願意用最低沉的歌聲
撫摸你生命深處的疼痛啊
把頭放在我的懷裏
看著草葉上的光看著河麵上的光
也看著天上的光
白晝是多麼愛你
大海上的天狼星也記著你的名字
我更不會讓一陣風把你奪走
不管家鄉的草原上有多少撒歡的牛羊
你吃過的青草總是那麼香
白鵝
我從來分不清鴨子、白鵝和天鵝
世間的萬物
我隻認識一小部分
而且僅限於它們的外表
我不滿足於事物的外表
但我願受外表誘惑迷戀並且謳歌
外表假如一片葉子很美
它的細胞不美又從何說起
我聽不懂鳥語花香
但我能分辨咳嗽聲和流水聲
陣雨的顆粒打在南瓜上
誰能說清是疼還是癢
世間的萬事萬物啊
據說都有各自的心靈
當一隻雲雀在黎明歌唱
一匹毛驢的內心啊也很激動
一群麻雀翻過高速公路
一群麻雀翻過高速公路
你追我趕,好像有什麼喜事叼在嘴上
迫不及待地哄搶著
我羨慕其中領頭的那一隻
它的嗦子最鼓,翅膀最硬
腦袋裏的壞點子肯定也最多
但我最愛飛在末尾的那一隻
瞧它多麼依戀那個群體啊
拚著命也要跟上自己的族類!‘
而我更愛,麻雀飛過的那片天空
它看著自己的灰孩子被人類仰望
遼闊的愛心裏閃著悲憫的光
大海的鄰居
我從未丈量過大海與我的住所
之間的距離
用草繩、木棍、皮尺或鋼尺
我隻是用心靈估算,我棲身的那棟樓
離海三百米,海鷗的叫聲
時常在夜間將我驚醒
有時我去海邊看看
白浪的手臂遠遠地起伏著向我召喚
但我並不激動
海嘛,液體的沙漠,吃人的水
誰要是渴死在海水裏
海不會感到抱歉
大海就像一尊供人參拜的喝得爛醉的神
盤踞在我家背後黑色的礁石下
它呼出的氣息令人頭暈
我不靠大海為生
因此大海和我的關係一點也不複雜
假如有人願意歌唱它或詛咒它,悉聽尊便吧
我聽當地漁民說
海很少爬上懸崖回訪看它的人
它經常放出海盜一樣的大風,刮得婦女頭疼
我倒是希望它來上一次
帶上雷電的鞭子、憤怒的咆哮和毀滅的警告
就像我在沙漠裏看到的沙塵暴
父親的祝福
你不會失去父親的愛
即便你已經吹滅了18支生日蠟燭
它們滅了,彎了,冒著煙,還有點軟
朝前看,孩子
還有多少蠟燭等著你去點燃
它們等著你,在草薄蛋糕點綴的刮風的人世間
每個人都得點燃他自己的蠟燭,然後吹滅
嬰兒用哭聲點,急不可耐
老人用歎息點,動作遲緩
而我希望你用歡樂點
盡管在生命的燭光party上
歡樂總是坐在,眼淚和歎息的中間
當你歡樂著點亮一排排蠟燭
你不用擔心父親的愛會離你而去
他等著你,在你許下的每一個願望裏
孩子啊,我也會點亮我所剩不多的蠟燭
盡管我的父親,你的爺爺
隻能在墳墓裏向我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