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核桃作為一個預兆被他感受了3小時又3刻鍾後,忘記了。代之而起的是一陣暴風雨般的詩人式興奮。貓眼靚麗男突然想到,既然在哲學上我垂垂老矣,何不發揮人生才幹的另一方麵,用碩果僅存的三枚核桃玩熟遊戲主義戲劇的伎藝。退出哲學領地之前,作為遊戲主義領主,他最後一次將學童們召集到前庭的玫瑰叢中,傑克和蕭被特準留在原地。他盡竭平生哲學才藝,將3枚將向戲劇領域轉變的核桃拋得又高又飄,幾乎擦到正從空中掠過的大熊星群。
這是他第一次當眾露此絕技。孩子們被驚呆了。久久地,久久地呆若小木雞。爾後,有人終於輕輕呼出一口氣,歡呼之聲就此響起。深沉而冷靜的哲學神童們,似乎刹時變成了巴比倫狂歡活動中的激進分子。他們把從他這裏瓜分到的豆國核桃一顆又一顆地向空中投擲。三島首先擊中月球,而且是月球上的那片豐饒之海。他們眼睜睜看著他的思想在月球上砸出一小片耀斑,便粉碎了。耀斑產生的那一瞬間,暴風波和衝擊波覆蓋了地球,造成地磁混亂和人類血液循環的加劇。沒有人不承認,月球上也能產生耀斑,而且比太陽耀斑更驚魂動魂。
三島從那塊耀斑上產生靈感,對與天文學隻有一字之差的文學懷抱了幻想。貓眼靚麗男的思想從鍾嶸手中發射,投入了七姊妹星團,卻與七姊妹中的任何一位都不沾邊兒。沈約腰雖窈窕力氣卻大,他連發兩顆流彈,第一顆擊中了牛郎星,第二顆擊中了織女星。牛郎很堅強,沒有哭沒有叫。織女很脆弱,渾身迸射出無限淚光,猶如散霰。他為快樂王子感到憂傷:他的彈丸不偏不倚,擊中了1811年彗星的彗尾。據豆國風俗,這是不吉利的。貓眼教頭也忘乎所以,把僅存的3枚核桃中的一枚投射上天。它無聲無息,射入土星的巨人衛星泰坦的氮氣中,從此杳無音信。
依照社會論的教育學原理,這一次狂歡衝動直接影響了哲學神童們的身心健康。除去大頭朝下的蕭和傑克,學童們都通過核桃與外星或外星雲建立了美好的遊戲關係。他們投擲,擊打,它們被投擲,被擊打。就像羅馬卡拉卡浴場內鑲嵌的《競技士》,競技士們用有齒的環和光滑無齒的環投向地球,在地球上與地球進行拋擲物體的嬉戲。
地球近些。異星遠些。距離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與星球之間的遊戲關係。它幫助我們更牢地把握住已在手心的宇宙真諦。盡管,由拋改為擲的動作破壞了思想的遊戲規則,也將少年們引向歧途。我不想過多地記憶他們的退化。他們通過投擲核桃發現了比遊戲主義意義上“兒童遊戲”更具體的兒童遊戲。他們對此樂不思蜀,流連忘返。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發現,隻不過是重溫。重溫舊夢會帶來兩種結果:徹底放棄舊夢和重陷於舊夢之淖泥足難拔。我以為遊戲主義後繼有人,便把核桃拋得太高,超過了它的哲學極限。效仿者紛紛四起,一種非哲學的遊戲規則就此得以恢複。
我哭了,哭得淚如雨下,哭得昏天黑地。蕭冷漠地說,這是遊戲主義戲劇式的感情表演。他和傑克,依舊倒立在前庭派的立場上,冷眼看穿我的哲學疲軟和同窗少年的“地震前蟻群效應”。我拋核桃之初,核桃與核桃錯落有致地飛升或下降,從不觸碰地球,也不觸碰外星。後來,我失手打碎一枚核桃,又信手投擲一枚核桃擊中土星的巨人衛星。我有意或無意地用這兩次接觸劃成一個區域,可以稱為體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