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屈尊俯就,把同神童們一同千錘百煉的思想堅果,把全寰宇最優秀的大腦,拋舞得花樣翻新,圖形紛繁,令人眼花繚亂。在星際法庭門前,我成功地牢牢地控製了保護我和押解我的人,引導他們興奮、衝動,爾後快樂得手舞足蹈,如同喝醉酒的猴子,爾後精疲力竭,萎頓,頹倒在石階下。祛除哲學的本義,藝術的靈悟,我的遊戲主義在純伎藝的巧匠意義上,達到了爐火純青。我用它使某些人傾倒,然後逃脫法網,逃之夭夭。當然,手銬被我扔進了法庭正庭。
貓眼靚麗男隱姓埋名,漂泊江湖,四海為家,成了一個專門拋舞核桃的流浪藝人。在他偉大的一生中,核桃始終忠誠無欺地伴隨左右。它也許代表大腦。也許是思想的喻體或本體。也許象徵著人類的直覺,神經係統,生命的網絡。也許它隻意味著對靈魂和信仰的背叛。同一個人,同一雙手,同一批豆國特種核桃,采取不同的動作,便展現出相當不同的人生語態。搓或把玩,是一個老年健身的習慣性動作。
我因年少無知而首先采取它,搓成了思想,然後借助拋的新動作,發展、完善、傳播這思想。同孩子們在一起,我重新搓核桃,這一次,思想的叛逆者們用擲這個動作影響了我。我搓核桃,然後擲向星空,借此完成了思想向戲劇的退化。我說出了唯一一句台詞,“麵對赤裸裸的時代”,從此在舞台上銷聲匿跡。我險些成為階下囚,受到整個宇宙的審訊和判決。我隨機應變,改拋和擲的基本動作為拋舞,也就是使核桃在空中呈現出優美的輪環狀態,輪環不息。這之前,我沒有機會搓熱核桃,隻是攥著,用物質的體溫傳導著企求生企求存的原生欲望。我的一生在完結之前,就被劃分為這3種形態:謀求生存的流浪藝人,短命而靈欲蓬勃的戲劇家,和遺世獨立的哲學家。這種分類僅局限在世俗曆史的立場上。倘若複原遊戲主義的眼光,前二者不能同我的一生相提並論。
但凡總結總括性的文字,都會透露出幾許秋涼。誰也不能擔保,我被迫放棄思想和戲劇,僅憑一身絕技謀生,星際法庭就會放棄對我的追捕。在惴惴不安中,蕭梁第一夫人騎著黑駿馬重現在我的生活裏。這是一種預兆,如同那枚碎核桃預兆的是遊戲主義的解體和學館的查封,蕭梁第一夫人的重現,以一種戲劇結構的方式,照應著遊戲主義騎在蒙古種白駿馬的馬背上出現在巨城東郊的序幕部份。盡管,細究起來,“麵對赤裸裸的時代”並無下文。
蕭梁第一夫人騎著黑駿馬複現在我的流浪途中,黑駿馬的旁邊勢必會騰躍著一匹白駿馬。我跨上白駿馬,慫恿著它追風逐月般地奔往學館故址。我和蕭梁第一夫人,一白一黑,奔騰在沒有季節的郊原上,不交接一言。原野一派蒼涼,沒有花朵,沒有綠意,當然也沒有金色的果實。遊戲主義難道是一種使星球枯萎,萬物肅殺的力量麼?那些討論,那些思考,那種浸人肺腑的思想光輝,是扼殺宇宙才力的麼?我從小小的豆國小小的豆城出發,懷揣著更小更小的核桃,經過3月零3周,跋涉到巨大的巨國巨大的巨城,膨脹了,像會膨脹的宇宙一樣膨脹了。也許,我的確教唆了蕭統,同他玩了一連串思想遊戲之後,讓他固執於思想者的立場,成為樹,生長核桃,並以此替代了萬物的生長,地球的運行。我是罪人麼,該當向星際法庭投案自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