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雲隻覺得自己心煩意亂,內心深處似乎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嘶嚎,那種強烈的鬱悶與不安就如一個欲脫籠而出的野獸,要衝破他的身體,將他挫骨揚灰,讓他粉身碎骨。
他忽然很想出去走走,雖然他已經整整一天沒有休息過了。
他脫掉長衫,換上西裝,隨後走出了門。
在門口,他碰見了楚超。
“長官!您又要出去啊?”楚超顯得很驚訝,因為他不明白為什麼東方雲剛剛平安歸來,卻又要出門而去。
東方雲沒有回答,隻是點了點頭,隨後走出了總站的大門。
在他的背後,有一個人正在默默的注視著他,眼神複雜。
上海春天的黎明,顯得有些森冷。
風緩緩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讓這森冷中又添加了幾分淒涼。
街上的行人很少,大多行色匆匆,誰也沒有心思在這充滿涼意的早晨駐足凝望。
唯有日軍巡邏隊的腳步聲,在淒清的大街上嘩啦作響,宣示著他們占領者的身份與權利。
日軍的血腥清洗,終究還是影響到了上海夕陽般的繁華。連續不斷的槍聲與鮮血在上海的上空抹上了一層濃濃的血色。如今的上海,雖然還是那顆璀璨的東方明珠,可惜已經逐漸蒙塵。
這時,一隊日軍邁著步子從大街上走過。
他們頭顱高昂,神色肅然,刺刀閃亮。他們是在昭示,昭示他們的強大,昭示他們野獸般的末日瘋狂。
刺刀尖上,還有太陽旗在迎風飄揚。
日之丸,一個充滿邪惡含義的標誌。
白底紅圈,是如此的刺眼。
忽然間,東方雲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那日之丸,很像是紅木匣子上的圓圈。
馬忠國留下的那個暗語,再次浮上他的心頭。
東方紅!
忽然,東方雲渾身劇震。
東方紅?難道是他?
與此同時,在一處古玩店內,一個客人正在好整以暇的把玩著一塊玉器。
他就是東方雲最為強大的神秘對手——蝮蛇。
蝮蛇穿著黑色的長袍,手裏拿著根煙杆,顯的樸素而又不失風範。但他的手背上已經沒有了蝮蛇紋身,他將一塊人造皮膚貼到了手背上,把紋身給掩蓋起來。
低調,也是蝮蛇的原則。
戰亂時期,除了那些日偽高官,達官貴人,不會有人對古董感興趣。因而店鋪的生意也顯得異常的冷清,夥計無精打采的趴在櫃台上,一點也沒有招待的意思。他隻看出蝮蛇的簡樸,卻沒看出他的風度,因而懶得搭理這個看起來沒什麼油水的家夥,蝮蛇倒也樂得清閑。
他是出來散心的,因為到現在他都還沒明白那塊絲綢上寫的金戈鐵馬,流水人家是什麼意思。
隨後,蝮蛇抬起了頭。
玉的成色並不能讓他滿意,他準備離開。
可就在他抬頭的時候,他忽然楞住了。
因為他看見了一幅書法。
對蝮蛇這樣的人來說,不要說是一幅普通的書法,哪怕就是王羲之的真跡《蘭亭序》擺在他的麵前,他也不會有任何表情。
唯有完成自己的任務,進行自己在刀鋒上跳舞的人生,打敗一個又一個強大的對手,才能讓他感到快感如潮,洶湧澎湃。
他之所以會愣住,是因為書法的內容。
一首詞,一首耳熟能詳,很古老的詞。
準確的說,是詞的兩句經典之作。
古道西風瘦馬,小橋流水人家。
蝮蛇就這麼靜靜的站在原地,如石雕般一動不動。
櫃台上的夥計也好奇的看著蝮蛇,他不明白一幅書法的贗品有什麼地方值得這樣的凝視。
他沒有看見蝮蛇顫動的嘴唇,也沒有聽見他輕輕的話語。
蝮蛇在喊著一個名字,一個已經逝去的人的名字。
“高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