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暗鬥
放下電話,陳萬友頓時驚恐萬分。這難道是個圈套?他馬上想起這一路軟臥房間裏的另外兩個床位一直是空著的,離開江淮省時不是說車票緊張嗎?這其中有人作了精心安排?他真的中了美人計了?
中國上海2008年12月6日上午8:00
王強在懵懂中醒來,微微睜開眼,一縷陽光已從窗簾的夾縫中鑽了進來,灑落在地板上,像王楠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頑皮地看著他。想起王楠,王強心裏一半是甜蜜,一半是苦澀,身處冷冰冰的職場之上,王楠的出現給了他絲絲溫暖。王楠雖不是他所喜歡的那種類型的女孩,但那份天真和善良還是讓他頗為感動。在欲望橫流的世界裏,能保持那份純情和質樸已經非常難得。尤其是身處異鄉,未來總是籠罩著一層迷霧忽隱忽現,人生就像漂浮在海上的一葉小舟看不到彼岸,情感往往成了奢侈品可望而不可即。
王強出生在江南小鎮,家中還有一個妹妹,父親開了一家電器公司,雖不算富甲一方,但也是家境殷實。父親有意讓他大學畢業後回家幫助他打理公司,但他實在看不上幾十人的家庭作坊式的企業,還是立意留在上海希望能打拚出自己的事業。
比起其他留在上海的同學,王強還是覺得自己是幸運的,至少不需要幾個人蝸居在一個十幾平方米的小屋裏。王強租的房不大,一室一廳,50多平方米,但也花費了近一半的工資。雖然母親經常打來電話問他錢夠不夠用,但強烈的自尊告訴自己:絕不向家裏伸手,畢竟他已真正成年了。
生活是什麼?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在王強的腦子裏總很難找到答案。加入杭州灣項目組之後,王強就覺得自己是戰車的輪子,沒了思想,被一股無形的力推著不斷向前,哪怕前麵是萬丈深淵,也隻能向前、向前。工作在綁架著他的生活、他的人生,使他常常找不到自己。說設計好的台詞,做規定好的動作,連穿衣吃飯、戀愛生子都似乎在他人的設計之中,容不得他絲毫反抗。難道這就是他王強的命運?想到這裏,王強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就在王強胡思亂想之際,手機鈴響了。王強拿起手機一看,是王楠打來的。
“還沒起床呀,懶貓!”
“哦,早就醒了,睜著眼睛在想你呢!”王強也吃驚自己的變化,好聽的話張口就來,以前他可不是這樣的性格。
“真的?我才不信呢,是在想以前那一位吧?”王楠撒著嬌說。
“以前那位是誰?我怎麼記不起來了?”王強故意裝糊塗道。
“嗬嗬,你問我,我問誰呀?不會這麼快就將人家忘記了吧?”
王強馬上意識到這是一個陷阱,如果他說已經忘記了,王楠就會責怪他薄情,女人永遠是矛盾的,在細節上男人永遠不要與女人糾纏。他便轉換話題問道:“你有沒有想我?”
“我才沒有呢!這幾天電話都不打,我才不理你呢!”
“這段時間正處在敏感時期,擔心與你聯係多了讓公司知道,對你的影響不好。”王強勉強找了個理由,其實還是內心的矛盾糾結,不知道如何與王楠相處。
“我一個小小前台接待,有什麼好怕的?你的擔心真是多餘!”王楠責怪道。聽得出來,王楠對王強的解釋還是挺滿意的。
“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今天沒什麼事吧,有什麼節目?”
“沒節目。快起床吧,過來吃飯。”
“好嘞!”
王強掛掉電話,就趕快起床了。單身男人的家總是很淩亂的,王強打開櫥門,找了件幹淨的夾克衫,匆匆洗漱完畢後就出門了。
王楠住得離他不遠,在一個老的小區內,與單位同事楊紅合租。王強送王楠回家,曾經去過幾次。打個車,10分鍾就到了。敲開門,很意外,王楠不在,楊紅開的門。見王強伸著脖子向房間裏張望,楊紅笑著說:“看什麼看,那是女孩子的閨房,不許瞎看。你那位出去了。”
王強被楊紅的快言快語逗得漲紅了臉,不好意思地嗬嗬笑了兩聲。
楊紅望著王強憨厚老實的樣子,也忍不住笑道:“別傻站了,公司臨時有點事,王楠去去就回。她讓我好好款待你呢!”
王強鬆了口氣,說:“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呢?我坐著等會兒,你忙你的去吧!”
楊紅瞪了他一眼,說道:“虛偽!你已在麻煩我了,你要不來,我還睡在床上呢,你打擾了本小姐的好夢!”
王強連忙說:“不好意思!”這是一間一室戶型的房子,裏外就20多平方米。外麵僅五六平方米的灶間放了張小餐桌,房間裏並排放著兩張單人床,顯得非常擁擠。
“別不好意思了,一個大男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呢?”楊紅是一個性格爽快的人,伶牙俐齒,嘴巴從不饒人。她的性格與王楠截然相反,但兩人卻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她邊說邊從冰箱裏拿出了蘋果和葡萄,放在王強的麵前。
“你別客氣了,我不吃。”王強推辭著。
“這是王楠特意為你買的,別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心意。”楊紅一向得理不饒人,無理也要爭三分。
王強挑了一個紅彤彤的蘋果遞給楊紅,說:“你也吃一個,你們是好姐妹,這蘋果也是給你買的。”
楊紅不客氣地拿過蘋果咬了一口,說:“她才舍不得給我買,現在的蘋果要六七元一斤,不為招待你,她舍得買?”
王強不願意在這問題上糾纏,邊吃邊轉移了話題,問道:“最近工作忙嗎?”
楊紅伸了個懶腰,說道:“忙死了!”
王強心一動,忙問道:“都在忙些什麼?”
楊紅回過神來嗬斥道:“忙什麼也不能告訴你,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王強心虛地辯解道:“我有什麼主意好打,隨便問問。”
楊紅哼了一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APP公司的,曾經來過我們公司。”
王強一驚,頓時明白了,楊紅作為蔣豐毅的助理,這件事是瞞不過她的,於是故作輕鬆地說:“那些工作上的事自然有上層領導管著,像我這樣的小人物隻有跑腿的份,我才懶得去理會。”
楊紅狡黠地看著王強說:“要不要我透露點內部消息給你,好讓你回公司立功受獎?”
王強不知楊紅的話是真是假,怕中了她的詭計,這丫頭精著呢!他故意說道:“你千萬不要說,否則丟了飯碗,我可賠不起!”
楊紅一雙丹鳳眼向上一揚,說道:“好心當作驢肝肺,不想聽就算了,好像本小姐會訛上你似的!”
王強辯解道:“我還沒自戀到如此地步,追你的男生排上長隊了,哪還輪得到我呀,隻是不想給你添麻煩。”
楊紅正視著王強,不假思索地問道:“如果沒有王楠,你會不會追我?”
這女孩什麼話都敢說,王強兩邊臉漲得通紅,說不出話來。楊紅看王強“囧”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
楊紅笑完,說道:“行了,不逗你了!讓王楠聽了,還以為我跟她搶男朋友呢,非跟我翻臉不可。給你透露點內部消息,杭州灣那個項目,你們公司有點懸,別的公司工作做得比你們深入多了!”
王強又是一驚,忙問道:“是嘉禾公司吧?”
楊紅看了看王強,說:“你們都知道,嘉禾公司的那個小妖精整天黏著我們蔣總,看她親熱的樣子,他們之間肯定有一腿。最近還冒出一家國內公司,該公司老板很有背景,並與我們老板關係不一般。公司內部開過幾次會議,你們僅僅排在第三位。如不是柳工竭力支持,你們一點戲都沒有。”
王強更是大吃一驚,還自以為穩操勝券呢,原來形勢如此嚴峻。尤其是新冒出的這家競爭對手,目前他們更是一無所知。他忙問道:“國內這家公司的名稱是什麼?”
楊紅看著王強著急的樣子,故意賣起了關子:“告訴你這麼重要的信息,你怎麼報答我?”
王強穩了穩神,說:“你想要什麼盡管說,隻要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
楊紅撇撇嘴,說:“你們男人總是說的比唱的好聽,我才不信呢!我想要的東西,你也給不了。這家公司好像叫什麼上海卓越動力設備有限公司,老板叫楊嘉威,是個美籍華人,名片上頭銜一大堆,挺有背景的。”
王強將楊紅的話記在腦海裏,問道:“這個項目花落誰家,是由誰來最終決定?是蔣總嗎?”
楊紅答道:“這麼大的項目,蔣總當然決定不了,由專家委員會進行評審,最後當然由公司老板來拍板,蔣總不過是決策人之一。”
王強繼續問道:“你們老板什麼態度?”
楊紅瞪了王強一眼,說:“你不是小人物嗎,怎麼也關心這些事了?口是心非!”
王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厚著臉皮說:“不就是想立功受獎嗎,有勞楊大小姐了!”
楊紅呸了一聲,說:“男人都是一個德行,心懷鬼胎。我們老板現在在北京,什麼時候回上海還不知道。我們這邊的進展,我每天都得整理出來向老板彙報。老板什麼態度還不知道,但從向老板彙報的材料來看,比較傾向嘉禾。”
這個項目確實不像想象的那麼簡單,暗濤洶湧,鹿死誰手確實還很難定論,至少目前的局麵對他們非常不利。第一次參與項目的運作,難道就以失敗而告終?王強感覺到絲絲不安。不管怎樣,今天還是有意外的收獲,尤其是這個楊紅不簡單,對公司內幕知道得一清二楚,把她發展成內線,對項目的推進還是極為有利的。
王強看看快到中午了,於是熱情地說道:“太謝謝你了,中午我請你吃大餐,想吃什麼盡管說,我請客!”
楊紅微微一笑,道:“這是你說的哦,不許賴,我要你單獨請我吃飯。今天中午王楠會買菜回來,說在家裏吃。你們家王楠可是個居家小女人。”
王強看看巴掌大的一塊小地方,說:“那也太麻煩了!”
楊紅又瞪了他一眼,說:“公子哥的脾氣,賺多少錢呀?王楠怎麼會看上你呀?”
楊紅說話總是又直又衝,王強這才發覺,楊紅對他有不一般的感覺,但他轉念一想:可能是他多心了,這丫頭就是這個性格,口無遮攔。
這時王楠提著大包小包走了進來,王強剛準備站起身過去幫忙,楊紅提前一步已經湊了上去,打開塑料袋看了看,誇張地說道:“今天你發財了,買了這麼多東西。認識你這麼多年,就沒見過你這麼大方過。”
王楠推了她一把,說:“你說話盡誇張,我又沒買什麼。”
楊紅不依不饒地說:“又是魚又是蝦的,抵得上我們一個星期的夥食了,對這家夥有必要這麼好嗎?”
王楠瞪了她一眼,說:“你盡瞎說!”
楊紅歎了口氣,說:“我是瞎操心,在這多餘,回房玩電腦去了,省得給人當電燈泡,讓人煩!”邊說邊回房間。
王楠眼看著王強,臉上泛著紅暈,像絲絲彩霞飄落在白淨的臉上。王強發現王楠還是蠻可愛的。
王楠脫掉外套,對王強說:“你別理她,她就是這個性格。”邊說邊開始忙碌起來。
王強幹坐著,有點不自在,站起身準備過去幫忙。王楠忙製止道:“你坐會兒,別麻煩了。我一會兒就好。”
王楠清洗魚蝦熟練自如,就像楊紅所說的,是一個居家好女人。王楠上身穿一件淡青色羊毛衣,下身一條黑色的緊身褲,修長圓潤的身軀顯得輪廓分明。她彎著腰,玲瓏精致的臀部隨著手臂上下抖動。王強感覺到內心的衝動,不由得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了王楠。
王楠一驚,輕微地掙紮了一下,輕聲責罵道:“討厭!”王強兩手抱得更緊了,頭湊上去親吻著王楠的脖子。王楠也被他親得情不自禁,轉過身兩人擁抱著吻在一起……
王楠的手腳很快,不一會兒飯菜就準備好了。楊紅看到滿桌子的菜,驚喜地對王楠說:“親愛的,我太愛你了!”
王楠笑道:“什麼也堵不上你的嘴。”
楊紅叫道:“有酒嗎?來點紅酒就更棒了。”
王楠道:“哪來的酒呀,王強又不愛喝酒。”
楊紅瞪著王楠道:“你心中就隻有王強!”轉身對王強說道:“小子,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去買瓶酒來。”
王強站起身來說:“好嘞!”
王楠看著王強出門的背影,驚訝地問道:“你用了什麼魔法,讓他變得這麼聽話?”
楊紅得意地說:“對男人就不要太客氣,否則就把他們慣壞了。”
王楠衝楊紅做了個鬼臉,說:“誰將來娶了你,誰倒黴。”
吃完飯,楊紅一推碗筷,站起身來說:“我吃飽了,逛街去了,不破壞兩位的好事了。”
楊紅在衛生間裏洗漱了一番,又回到房間裏精心化了妝,花枝招展地背著包向門外走去。
王楠笑著道:“又不知道與哪個野男人去約會了。”
楊紅回過臉呸了聲,說:“真是恬不知恥!”說完就甩門出去了。
王楠起身收拾飯桌上的碗筷,王強在一旁幫忙。王楠也沒再製止,她喜歡居家過日子的感覺。
王楠來自湖南的一座小城,父母都是企業的普通職工,下麵還有一個弟弟,高中畢業之後在廣告公司跑銷售。父親憨厚本分,母親勤勞持家,日子雖過得不富裕,但也其樂無窮。王楠從上海財經學院畢業後,直接進入了仁和公司。大學裏談過一次戀愛,但隻是暗地裏拉拉手,感覺就是過家家,沒堅持到3個月,就無疾而終了。王強是第一個讓她心動的男人,他像一個淘氣的小男孩,不知怎麼的,她心裏就有一種照顧他一輩子的衝動。
兩人收拾完飯桌,自然回到了女孩子的閨房。房間雖小,但收拾得很整潔,空氣中飄蕩著女孩子特有的幽香。
房間太小,兩人隻能坐在床沿上,王強從後麵摟著王楠,將頭埋在王楠的秀發之中,輕輕吻著她的脖子。王楠感覺到癢酥酥的,忍不住咯咯笑著躲開了。王強將王楠正過身來摟抱在一起,長長地吻著,少了顧忌,兩人吻得投入,吻得呼吸聲在加重。王強將手伸進了王楠的毛衣,解開胸罩,將兩隻跳動的“小兔子”攥在手心裏。王楠的乳房挺拔、豐滿,撫摸著讓王強的血液加速,一股欲火從腹中升起,在體內急劇膨脹,他感覺到人快爆炸了,一翻身就把王楠壓在身下。雙手要剝王楠的衣服時,王楠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氣喘籲籲地說:“別——不要!”
望著王楠期盼的眼睛,王強冷靜下來,感覺到自己有點魯莽,便從床上坐了起來。王楠紅著臉,整理好淩亂的衣服後,雙手勾著王強的脖子,說:“怎麼,生氣了?”
王強輕輕在她臉上吻了一下,說:“怎麼會呢?”
王楠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永遠是你的!”
這話讓王強感動,一把將王楠摟在懷裏。35
中國江淮省南湖市2008年12月9日下午5:30
某部委陳萬友副部長帶領調研組抵達江淮省,對杭州灣項目進行調研考察。中央高層對這次調研高度重視,調研組由國資委、審計局、土地局等單位的有關人員組成。陳萬友親自掛帥任調研組組長。這次調研在多方注視下,陳萬友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一抵達江淮省,謝絕了各方的宴請,就馬不停蹄趕至南湖市,開始了全麵細致的調研。從鄉村到市委,開了數十次的座談會,聽取了各方麵的意見,盡可能收集各種資料,以備中央作出決策。
陳萬友做了近10年的首長秘書,深刻領悟到了為官之道。為官者不在於你有多高的政治智商,而在於你得洞察國家政治的走向,能平衡各方麵的相互關係。為官者更需要審時度勢,當決策處在兩難境地的時候,就得推到上層。陳萬友離京前,就得知首長對部委一直擱置杭州灣項目提出了尖銳的批評。這位首長剛正不阿,說話也直來直去,他的批評裏明顯表達出對杭州灣項目的支持。但這個項目在中央內部爭議很大,尤其是孫天毅父親多次給他電話,要他對此事必須慎重。他陳萬友成了此項目的焦點人物。杭州灣項目能成就他的人生,也可能毀滅他的政治生涯。這使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竭力做到左右逢源。
陳萬友踏上政壇後,42歲就成為副部長,正躊躇滿誌,春風得意,立誌在政治舞台上有所建樹。未來的道路不可能是一馬平川的,關鍵一點是自己必須有定力,要能抵擋住金錢和美色的誘惑。在這一點上,他一向自認為是無可挑剔的。即使他幫過孫天毅許多忙,也沒敢拿孫天毅一點好處。現在孫天毅與羅京天已成對立之勢,而他夾在其中,在對待杭州灣項目上,他就必須平衡其中的利弊。
陳萬友結束了考察,才約見了江淮省領導。江淮省省長也是從中央下來的,陳萬友與他很熟悉。他拒絕了省裏的宴請,就在省長家裏小聚,一是算作老友重逢,二也當歡送宴,既給了對方麵子,也省去了以後的麻煩。
陳萬友回京遇到了點小麻煩,北京機場遭遇風雪臨時關閉,他隻能改坐火車返京。反正也就10多個小時,省裏買好了中午的車票,一早就能到京了。春節臨近,中央領導還等著他的調研結果,他現在歸心似箭了。
江淮省委秘書長到火車站送行,調研組一行6人,隻有5張硬臥票1張軟臥票。秘書長連連向考察組打著招呼:“實在是抱歉,臨近春節,車票緊張,軟臥票就這麼1張,隻能讓各位辛苦一下了。我已向列車長打過招呼,軟臥一有空位,就讓你們換過去。”
“也就10多個小時,睡一覺就到了,不要麻煩了。”陳萬友與送行人員一一握手話別。
1張軟臥,理所應當是陳副部長享用了。官場規矩,上下有別,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秘書長一行送行人員在站台上揮手致意,看著火車緩緩離去。陳萬友走進軟臥房間剛剛坐定,列車長已接到了上級的指示,帶著兩位列車員送上了水果和飲料。秘書小李雖被安排在硬臥車廂,但一直跟在陳萬友的身後,泡好了茶。
這次考察,陳萬友腦中的弦一直在緊緊繃著,現在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回想一下考察的全過程,他認為是無可挑剔的。不管杭州灣項目結果如何,對他而言已不重要了。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他何不坐山觀虎鬥,靜觀其變?陳萬友脫掉上衣,躺在床上,翻看著一本雜誌。
車廂門開了,陳萬友聞到了清馨淡雅的香水味。他放下雜誌,一位皮膚白淨、身材窈窕的女士站在他的床前。那女士橢圓的臉蛋上戴著一副銀邊眼鏡,細長的眉毛被精心修飾過,那櫻桃小嘴微微一笑,露出一對淺淺的酒窩。她脫去淡灰色的風衣,裏麵穿了件白色高領毛衣,下身配一條白色長裙,顯得清新自然,氣質非凡。陳萬友覺得剛才肅穆呆板的車廂裏,頓時多了份生氣。在枯燥的旅行中有了位靚麗的女性做伴,會讓心情多一份愉悅。
那女士放下行李,在陳萬友對麵的床上坐定,向他點點頭,輕輕地說:“你好!”
“您好!”陳萬友連忙坐起,麵帶笑容應答道。
那女士甜甜一笑:“你們北京人說話就是客氣,不說‘你’,總是稱‘您’。”
“那是一種習慣吧,皇城腳下,免不了有點卑微的心理。”在漂亮女人麵前,男人總是習慣嘲諷自己。
“那才不是呢,京城藏龍臥虎,一不小心,你麵前說不定就是個欽差大人,所以說話以客氣為先了。”女士的普通話裏帶著南方的語調,聲音溫婉舒緩,歡快悅耳。
“還是南方人說話婉轉動聽,這可謂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啊!南方山清水秀,養成了南方人細膩溫和的性格,不像我們北方人粗獷張揚,說話總是直來直去。”
“南方的男人總帶點脂粉氣,我還是喜歡你們北方人,大氣豪爽,這才是男兒本色。”女士的話說到了陳萬友的心坎,也激發了他的興致。這個女人明顯受到過良好的教育,談吐不凡,這是他所欣賞的女人。
“小姐超凡脫俗,在哪裏高就?”
“現在‘小姐’這個稱呼已帶著貶義。我叫張楠楠,師大老師,你就叫我楠楠吧!您怎麼稱呼?”張楠楠說話時嘴巴微微往上翹,一對酒窩若隱若現。陳萬友的心微微一顫。
“你也改稱‘您’了?不過我不是什麼欽差大臣,隻是機關的小職員。我叫陳萬友,你叫我老陳吧。”
“你又不老,幹嗎把自己叫老了?我叫你陳哥吧,算是高攀了。”張楠楠歪著頭看著陳萬友,調皮地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那笑容宛如山澗溪流晶瑩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