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外一個老師就沒那麼厚道了,那廝是個搞語音學的,長得周周正正的,很像個國營大廠的車間主任。據說他剛召到第一個女研究生,就開始睡人家。睡也不要緊,關鍵是他還給錢,每次給完錢,就可以理直氣壯地回家陪老婆了。被他睡的學生可是一個熱愛學術的有誌青年啊,有一次把那些錢展成一個扇麵,扇啊扇,扇了會子,就從六樓的窗戶竄出去了,飄得滿天都是錢。這事兒出了以後,學校居然也沒處理那個老師,隻是從此不讓他召女研究生了。
當然,也有比較特殊的女學生,比如說我的前老婆。我也問過她:“你有沒有喜歡的老師?”
她說:“還真沒有。”
我說:“為什麼?”
她說:“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我那時候就不喜歡正經人。”
他媽的,那個時候她居然把“叫獸”都看成了“正經人”,何其幼稚。照這麼說,她喜歡上我這種社會渣滓,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但是很遺憾,這種不俗的口味是很難持久的,到後來,她還是把我給踹了。
早知道就勸她找個“正經人”了。
而有了上述事件(尤其是揮金如土的跳樓事件)打底,再聽姚睫來訴衷腸,就覺得很小兒科了。我甚至有些恍惚:都什麼時代了,還有這種含蓄的情節。那天,我看著熟睡的姚睫,抱著一袋包子吃啊吃,吃完了又從書桌上拿起她的書,瀏覽起來。除了幾本小說、人文社科方麵的作品,她還有不少關於美術和設計的畫冊。有一本《現代藝術麵麵觀》非常有意思,其中有裸女被畫成斑斕的動物圖案,還有一個胖乎乎的男人將身體變形成一個抽水馬桶,等著大家來尿。啊,這個姑娘還真是興趣廣泛。
直等到下午,她才醒了。醒了之後立刻喊餓,我抱歉地說:“包子已經吃完了。”
“自私自利。”她不見外地訓了我一句,然後突然爬起來,敏捷地揪了一下我的耳朵。
“別調情。”
“我是看你疼不疼。醫生說,雖然你們喝的假酒不致命,但十二個小時之後沒有痛感,還是得送醫院。”
“疼了疼了。”我揉著耳朵讓她放心,然後和她出去吃飯。
在清華東門外一家東北人開的韓國飯館,她吃了一份拌飯,我要了瓶啤酒看著她吃。吃完之後,她擦了擦嘴,端正地做好:“問吧。”
“問什麼?”
“你不是特愛窺探人家隱私麼?”
“我什麼時候……”說了一半,我笑了,“這怎麼算窺探呢?我可為你坐了三天牢啊。別的不說也無所謂,就說說你幹嘛砸人家窗戶吧。”
然後,我麵前的這張桃兒臉就垂了下去,脖子無力地耷拉著。她像坦白一件丟臉的事兒一樣說:“因為我喜歡上董東風了。怎麼著吧。”
“怎麼喜歡上的呀?”我笑咪咪地、幾乎稱得上猥瑣地問。
“他也是乘虛而入。”
那個時候姚睫才上大三,剛過二十歲,正在經曆人生中的第一次失戀。她原來的男朋友是在大學認識的,和她一個專業,而且還算是半拉老鄉。對方是成都人,因為飲食方麵的喜好和她走得很近,家裏大人給郵寄來泡椒鳳爪、怪味豆之類的東西,倆人總是一起分享。吃來吃去,就吃到一塊兒去了。第一場戀愛,姚睫自然談得很認真,不過恰恰因為認真,也就忘了自己到底喜歡不喜歡這人。比如說,那個男生官兒癮很大,一心想當幹部,姚睫便也加入了學生會,陪他一起上勁。為了打擊“政治對手”,她男朋友還曾經揭發一個學生會副主席考試作弊,隻不過後來經查是誣陷,鬧了個臭名昭著,她也心甘情願地跟他一起擔罵名。可是“組織”這個東西思考問題的方式總是很奇怪,恰恰因為誣陷事件,反而認為姚睫的男朋友是一個熱心“靠攏”的分子,由此開始重用他。當上幹部,又搞來一個“對口推薦”到海澱區團委的分配指標後,這個男生就率先變了心,在一次到秦皇島“考察”的途中,和學生會的文藝部長搞上了——而那女孩的爸爸,據說是市裏的一個“副廳級巡視員”。
姚睫還保存著幾包泡椒鳳爪,等著男朋友回來呢,誰知道他已經改換了口味,準備吃“咱老北京的掛爐烤鴨”了。這個結果自然很讓人傷心嘍,說成晴天霹靂也不為過。可是在講的時候,姚睫卻吐了吐舌頭,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