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王朝西北第一關,黑水關,背依巍峨祁連山脈,麵對茫茫沙漠,駐有黑水軍二十萬眾。
邊關苦寒,駐軍隻有非常少之家眷陪同在此,於是,位於關城城外西北角落的妓營便成了一個熱鬧去處,妓營裏的女子,大多是被流放的罪女。
兩年前,大燕國新帝登基伊始就查處了一宗謀逆大案,在大燕國都的菜市口上連續斬了一個月的人頭,牽連權貴世家數眾,發配到這黑水城的就多達兩千多人,其中一些女眷,便進了這妓營。
早春二月,江南已是春暖花開草長鶯飛,而這邊陲重地,卻還是寒風襲人,剛下的春雪積了三尺有餘,妓營裏一片連綿的土屋,茅草頂也被壓塌了許多。隻有用來接客的一排磚瓦院子,還有著溫暖的氣息。
朝陽從窗口斜照進來,在屋內灑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蕭淩風睜開了眼睛,微咪了下,看了看窗外微亮的天色,望向床頭已經在穿衣服的男人,問道:“怎麼這麼早?”
男人轉過頭,麵目在晨光中有些模糊,那精幹強壯的身體帶著煞氣逼近床頭,伸手想撫摸下女人的臉,卻中途轉向,拿起床頭掛著的腰帶,然後順手丟下一小塊碎銀,係好盔甲,開門走了出去。
門一開一合間,寒風呼的吹了進來,讓蕭淩風不覺冷的哆嗦了下,拿起那小塊碎銀,握在手心裏掂了掂,翻身下了床,盯著那半遮著窗戶的身影瞧了會,撿起地上衣物開始穿戴。
在蕭淩風係好自己唯一的一件爛棉襖,窗外傳進低低的聲音:“你離開這裏吧,越快越好。”然後低沉的腳步聲快速遠去。
蕭淩風愣怔了會,推開門,天還未全亮,初升的朝陽映在白雪上,亮晶晶的金黃一片,男人黑色的鐵甲似乎鍍上了一層黃金,在晨光裏爍爍閃亮。
“你,保重!”蕭淩風不覺叫道。
男人的身影頓了一下,然後利索的翻身上馬,調轉馬頭揚鞭而去,濺起一片雪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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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一思忖,蕭淩風出了院門,朝自己的土屋快步走去。
清晨的寒風冷冽沁人,讓手腳上被挑斷了手筋腳筋的傷口又隱痛起來。
揭開黑得發亮的門簾,蕭淩風快步走進了自己的土屋,屋角的火塘隻剩下微弱的火苗,給屋內帶來些微光亮。
要收拾的東西並不多,蕭淩風不多久就收好了一個小小的包袱,眼光在小小的土屋裏流轉了一遍,確認再沒有遺忘的東西,轉身出了小屋。
“喲,大小姐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不用回頭,蕭淩風也仿佛能看到月娘臉上那種輕蔑之色。
“月娘,收拾下東西,進關城去吧。”頓了下,蕭淩風轉身,對拿著個盆站在土屋門口的月娘道。摸了摸荷包裏的那塊碎銀,這可是這兩年來她擁有最多的財富了。
昨兒這個校尉,明顯是個雌兒,動作生疏的像是第一次,但是卻又非常的賣力,那感覺,就像是最後的狂歡一樣。
雖然剛下了一場雪,但是紅柳河的冰已經開始融化,春天畢竟來了,而隨著春天來的,就是大批的匈奴騎兵。
“大小姐這話說的,咱們娘兩可沒大小姐你這麼富裕,天天往那一躺,就有大把的銅錢進,這進關城是要銀子的。”月娘冷冷的笑道,鄙視的眼光在蕭淩風身上一轉,接著道:“要是老爺還在,隻怕也會被你氣死,堂堂蕭家大小姐,就算長了這副見不得人的樣子,也不能自甘下賤到這種程度。”
“嗬嗬,”蕭淩風不覺笑出了聲,輕拂了下額邊的散發,視線掃過月娘手腕上的手鏈,蕭淩風柔聲道:“月娘,要不是我自甘下賤,隻怕現在在那邊院子裏躺著賺大把銅錢的就是你和邀月妹妹了。”
月娘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當初蕭家獲罪,男丁全部斬首,女眷流徙千裏,一家子女眷被流放四處,而她們被流放到黑水關。
關口的呂將軍是蕭侯爺的故交,憐惜他們一家隻剩下這幾個弱質女流,便暗中給予了關照,本來都要進入妓營的,變成隻要一個去就可以,於是,重傷還在昏迷中的蕭淩風,便被她們給推出來送進了妓營。
想起那如同黃泉邊上打個轉般的經曆,蕭淩風心中對月娘她們僅剩的憐憫也消散開去,淡淡的笑了下,向關口走去。
還沒到黑水關城門,就覺得大地一陣震動,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兵戈摩擦的聲響和盔甲晃動的聲音,讓荒涼的大漠上突然一片肅殺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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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達噠”急速的馬蹄聲響起,黑色鐵甲的騎兵從步卒方隊兩側飛馳而過。
蕭淩風不覺皺了下眉頭,看這個架勢,這次出征的人數不在5萬之下,連黑水軍的精銳鐵騎都出動了,在這早春,冰雪還未融化之時,實在不宜做這樣大規模的戰鬥,何況,看這樣子,還是主動出擊。
心思速轉之時,突覺一個物體襲麵而來,蕭淩風下意識的抄手接了下來,然後就見一個著校尉盔甲的黑甲騎士疾馳而去,背後的紅色披風被風吹得獵獵揚起,那披風上繡著的銀色虎頭的暗紋便如同活了一樣,在風中昂頭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