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闊佬石崇(3)(1 / 1)

有了錢以後,按照石崇的脾性,做官純粹成了敷衍,應付差事,生活的重心全部放在了個人瀟灑取樂上。

石崇花錢給自己建起了一座豪華氣派的“別廬”,為了這個安樂窩,石崇很是費了些心思,不辭辛苦實地考察,最終選定河南縣界的金穀澗中,後世名之曰“金穀園”。石崇自己用很得意的文字這樣描寫金穀園:“去城十裏,或高或低,有清泉茂林,眾果竹柏,藥草之屬。金田十頃,羊二百口,雞豬鵝鴨之類,莫不皆備。又有水礁、魚池、土窟,其為娛目歡心之物備矣。”城外十裏,依山形水勢高低錯落築園建館;園中茂林修竹,蔥翠鬆柏,藥草鋪地,清泉婉轉流淌其間,雞鴨羊鵝成群結隊,又有湖中小島、金玉滿池、曲徑通幽,所有賞心悅目的遊玩設施,應有盡有。院內另建有一座百丈高的崇綺樓,登臨可以“極目藍天”,樓內用珍珠、瑪瑙、琥珀、犀角、象牙裝飾,珠光寶氣堪與皇宮媲美。

在這個當時國內最豪華的私家園林別墅裏,石崇除了自己尋歡作樂外,經常邀官場同僚、社會賢達和文壇才子們來此聚會,不分晝夜,宴飲遊樂。石崇攜眾人一會兒泛舟湖中,一會兒品茗於涼亭,登高望一池春水,林間聞黃鸝鳴叫,或令麗人鼓瑟吹笙,或把酒觀賞優伶曼舞,一副世外仙人的逍遙狀。

財富就是頭銜,就是招牌,石崇因此跟當朝的紅人賈謐成為至交,美男子潘嶽以及眾多名流文士也都相繼簇擁到他周圍,漸漸形成了名噪一時的“金穀二十四友”。

“二十四友”是個屬性比較複雜的民間組織,具備多重色彩。首先,從官場權力結盟的需要看,它是以皇後賈南風之侄賈謐為中心的一座官僚小山頭。當時司馬衷軟弱無能,皇後賈南風驕橫專權,賈謐以皇親國戚身份在朝中飛揚跋扈,其又好筆墨文章,石崇、潘嶽等人出於政治命運安全的考慮,選擇他來作靠山,依附在這位當朝權貴的身邊。既然拿賈謐當作保護傘,自然免不了要時常阿諛奉承討好,幾個文人把賈謐捧得很高,拿他與西漢大才子賈誼相提並論。賈謐很受用,也很樂於這樣包裝自己,既是皇權新寵,又是文人雅士的領袖,這一身行頭,更有助於他夥同他的姨母賈南風操控司馬氏政權。

其次,站在文學史的角度看,“二十四友”又是一個趣味相投的文人創作交流沙龍。除石崇、潘嶽外,“二十四友”中,西晉文學的代表性人物陸機、左思等都大名在列。這個文學沙龍不像前一個屬性是以權勢排位,而是以石崇為核心,石崇為之提供經費讚助、活動場所,同時扮演總召集人的角色。這些人不定期地以詩文聚會,吟詩作賦,相互唱和,號稱“金穀雅集”,在當時大有獨領文壇風騷的意味,也成為後世談及西晉文學創作的一個重要話題。石崇後來用心把金穀園中各位的詩作編輯成冊,並親自撰寫《金穀詩序》。石崇無心插柳,他所首創的“筆會式”的文人名士集體創作之舉,對後世產生了極大的影響,東晉王羲之等人後來仿效“二十四友”的“金穀雅集”搞了一個“蘭亭雅集”,又比照石崇的《金穀詩序》寫了一篇《蘭亭集序》,王羲之甚至以自己能與石崇匹敵而深感自豪。“金穀二十四友”帶有“竹林七賢”的遺風,隻是從個人的氣質風度上講,他們沒有“七賢”那麼孤傲任誕、遺落世事,當然也就難以企及“七賢”笑看功名、超凡脫俗的精神境界。

第三,某種程度上這又是一幫“貴遊豪戚及浮競之徒”組成的富人俱樂部。我們不妨看看這二十四人的出身和社會背景,其中晉王朝的貴戚有五個人,功臣及名門望族子弟六人,時尚名士五人,賈謐和石崇的哥們四人,石崇自然是三者皆備了,既可忝列文人,又是功臣之後,還是國內首富。石崇之所以有號召力,正是源於他的大富豪身份,輝煌豪奢的金穀園以及滿園豔麗嫵媚的花樣女子,吸引了那些來此相聚的風流人物。所謂“雅集”,在很大程度上不過是他們的自我標榜,實則在金穀園中,這些高官顯貴、風流才子更癡迷於聲色犬馬,日日歡飲,夜夜笙歌,其中少不了男女間的********。拿他們的詩賦與“建安七子”和“竹林七賢”一對照,除了相互吹捧,餘者大多是靡麗傷情之作,完全局限在個人情色體驗和感官享受上,明顯是一種低級趣味的文字遊戲。

但不管怎麼說,石崇哪怕是出於天性曠達的無意,以他為首的二十四人及其“金穀雅集”,給中國文壇還是留下了一段別開生麵的佳話,風景這邊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