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半,杜澈,門神,李小萍。四人望著黑漆漆的沼澤,裏麵全是若隱若現的麻袋,一時間都愣住了,他們知道這些麻袋裏,都是裝著中國人的屍體。
在前半月裏,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本來分成兩個陣營的人又走到了一起。
杜澈帶著扶道社所有的成員消失了一周,王一半還來不及全部認識這些從未謀麵的同僚,那些天賦異稟的社員又全不見了。
這一次王一半不認為這些同僚是隱匿了起來,他那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些同僚應該全部死了,他們去了一個地方,雖然王一半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但隻有杜澈一個人活著回來了。
門神和李小萍在青城苦尋王一半,遣人翻遍了青城後山的那片亂葬崗,但也是無功而返,甚至連王一半的屍首也沒看到。最後兩人打道回府,回到了巴地。
王一半仍記得那個難堪的場景,他在衙門口遇見風塵仆仆的李小萍,一個體型極為壯碩的男子正在栓馬。
她轉過臉望著自己,盯著自己被黑袍遮住還露出的半張臉。
王一半木訥的臉有些抽搐,目光一觸即分,他不自覺緊了緊黑袍,想把自己的一切醜陋藏在黑袍下,不敢麵對眼前的那人。
王一半在李小萍的臉上好像看到了如釋重負的表情,似乎自己沒有死在青城讓她鬆了一口氣。但是很快王一半就發覺自己會錯意了,自己就像一顆塵埃被人忽視,李小萍徑直走進衙門,沒有一絲停留。
原來她是因為回到巴地才如釋重負,原來她是回到這座衙門才鬆了一口氣。可能她也是接到了一個艱巨的任務,這才剛剛完成任務回來複命吧!
王一半抽搐的臉慢慢恢複木訥,拉下黑袍上的帽子罩著臉,麵無表情的走出衙門。
…………
王一半為了完成和杜澈的約定,他三次刺殺李小萍,但是無一不是失敗告終。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他跨進李小萍廂房的一次,他下了很大的決心,可他前腳才跨進院門,後腳就像觸電般收了回來。
就這樣,他在李小萍的院外守了三夜,一個刺客變成了警衛員,這絕對是王一半迄今為止做過最難以啟齒的事情。
王一半緊緊攥著懷裏的剔骨刀,他知道他的身體裏有另一個靈魂,他多想此刻自己被那個靈魂主導,破開所有的魔障,活成從前的自己。
可是,除了在自己兩次瀕死時出現過的青木川一,如今仿佛泥牛入海,再無聲息。
…………
杜澈是在十天前再一次聚集了所有人,大堂裏很冷清,因為如今整個扶道社隻剩四個人了。
白使死了,被杜澈帶出去的五個社員也死了,清河幫的宋鍾,張封一,趙狂雄也死了。
宋鍾和張封一沒有遵循白使的忠告,在兩車洋元拉進清河幫後,宋鍾與張封一放走了那些被擒獲的日本人。
兩車的洋元很多嗎?不多。鼎盛時期的清河幫,隻需要僅僅兩月的時間就能賺到這些錢。但是,時間很充裕,時局卻不等人。
在投靠日本人這一條路上,宋鍾與張封一達成了一致,早已經摒棄了白使當初的囑咐,所以日本人也隻花了僅僅五天就收獲了清河幫。
兩車洋元還是日本人的,清河幫卻不再是宋鍾與張封一的,他們的腦袋都被割了下來,掛在了船桅上。清河幫被大換血,川中水路已經丟失。
如今十二社員隻剩三個,再加上一個杜澈,這便是大清最後的力量了。
杜澈坐在椅子上,麵色很蒼白,喘氣就像拉風箱,仿佛重創未愈。
“相信你們也很清楚,日本人已經打來了,河南那邊正在交戰,全國抗戰刻不容緩。接下來的事情,我不是詢問你們的意見,也不是下達什麼命令,我隻是在說一個中國人該做好的本分!”
王一半扭頭看著門神和李小萍,二人麵色嚴肅,聽得很認真,看此情景王一半不禁冷笑,若是他們知道杜澈是個敵特,是條日本人的狗,不知他們會作何感想。
“第一,我會下令征兵,國難當頭,我蜀中男兒不會苟活於亂世,就算大清曾經負我大蜀,我蜀中男兒永不負國!第二……”
門神扣著發青的頭皮嘟囔著:“杜大人,現在已經是民國初年了……”
猶如未聞,杜澈並未理會門神,繼續說道:“第二,我們要組成一隊,先行深入敵後,蜀中已經被日本人盯上了。”
雖然杜澈並沒有理會門神,但誰都發現杜澈的眼眶有些發紅,大清……真的亡了。曆史的車輪滾滾而過,杜澈就算不想承認,卻也無力回天。
作為清廷最後的火種,杜澈還活著,可是清廷卻已經安息了。慈禧太後,杜尚淳,杜澈,多年的經營,終究是付之東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