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家小按摩店,屋子狹窄而陰暗。丁海剛走進大門就四下掃視起來,除了大廳,也就三四個包間,整個房間充其量有七八十平米。包間更狹窄,除了一張單人按摩床就是牆壁上的一盞紅光壁燈,床邊的走道僅能側身而過。包間裏充滿濃鬱的怪味,仔細聞,能聞到廉價的欲望和激情。再用點心,還能聞出一群低收入的公務員、小幹部、小生意人、民工頭等低下層人的遺留物氣味。閉上雙眼。你似乎可以感覺到這小小包間裏,多少年來,一張張皺巴巴的紙幣進進出出和飽含欲火的眼光激情亂射……
丁海剛完全沒了興致,忽然心生怨恨:聞總工把我帶到這鬼地方來,說明了啥?說明他根本沒有把我當朋友,我在他眼裏難道就是這個水平?但也說明聞總工的格調之低——啊,原來你口口聲聲的大世麵,卻是在這種肮髒陰暗的小地方!聞總工啊,你也是徒有其名呢!
丁海剛沒有了消費的興趣,漸漸感覺中了聞總工的計,埋怨自己怎麼就跟這個人到這地方來了呢,真是掉身份啊!
按摩小姐站在床邊盯著丁海剛,見他的臉色飄忽不定,就不敢多說話。直到丁海剛翻了個身,長長地出了口氣。楊紅楓往下扯了扯自己露肚臍的紅皮衣,堆上笑臉說,要不,我上床來給你按,需要力大,還可以用腳踩?
被小姐踩在腳下,這種男人也太倒黴了吧,丁海剛心裏想著,厭惡地擺了擺手,坐起來說:算了,你出去吧。
小姐問出去幹啥子,丁海剛說想幹啥就幹啥,小姐說想幹啥就幹啥是啥?丁海剛有點不耐煩了,說,去屙泡尿。女人忽然拉下自己的褲帶說屙不出來來,丁海剛說站著屙,屙不出來就抖幾下。女人癟了癟豔麗的紅唇,覺得丁海剛的話一點也不幽默,嘟起嘴,翹了翹。但還是順從地轉過身子,“切”了一聲,出去了。
按摩小姐一走,丁海剛馬上就給費標打電話,叫了聲弟弟說:我現在決定了,決定繼續幹,工資多少無所謂,但有個小小的想法,老弟,你得給你海潮嫂子安排個活路。
費標在電話那頭楞了,說,嫂子在蜀都的生意不做了?她?
丁海剛說,我也不曉得哪河水發了,她可能不放心我,堅持要來工地。守就守吧,她不讓我自由,我就不讓她自在。
費標笑道:哥哥又在假打了,你和嫂子那麼恩愛,是我們的模範呢,你莫拿老弟我開涮喲。
丁海剛說,不涮壇子,老弟是真的,你嫂子可能是聽到了啥風聲,老板也不當了,一口咬定要來打工。你能不能給她安排個合適的工作?
費標遲疑片刻,還是答應了,稍顯為難地說,要不去夥食團?隻是——隻是諸葛香蘭是夥食團長,她一直幹著的。
這下輪到丁海剛笑了,他大聲說:你嫂子呀,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在烏紗帽,他是來監督我的,好,你就讓她進廚房去,讓鍋碗瓢盆幫我對付她。
費標語速極慢地說:北總是他三姐背大的,兩兄妹感情很深,現在北總成氣候了,大家更是讓著諸葛香蘭。
丁海剛說,哎呀,我曉得,我也懂了。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我相信你嫂子會和諸葛香蘭搞好團結的,一般情況她會聽我的指揮。
費標笑了,掛了電話。
這邊剛安排好,官海潮的電話又來了,說,老公,你在哪兒?我下車了,進了絲廠大門,看到北幹線B段項目經理部的吊牌,藍色大字,黑框框。門口擺了好多個轎車,幾個男人都瞪起二筒看我,色眯眯的。
丁海剛說繼續朝裏走,走進去五十米就是我們A段。說完,丁海剛起了床,大喊聞總工,聞總工在隔壁的包間裏嗯嗯地答應著,說我正忙,脫不了身呢。丁海剛說了幾句,就甩下他走出了按摩店。
出來打的,鑽進車裏,丁海剛給司機說了地方,然後催開快點。司機笑道:沒事了,都離開作案現場了,警察來了也隻能幹瞪眼。
丁海剛笑了。
趕回絲廠,丁海剛找到老婆官海潮,熱情地介紹起來:我們租的這兩套房子,都是三室一廳,右邊是辦公室和宿舍,左邊是夥食團和宿舍,有三百多平米。費標說是北總租的,絲廠的張總蔣總是他的老熟人,租金相當便宜,但暗地吃了兩萬多回扣。
官海潮拖著個大黑箱,滿臉紅潤,她盯著丁海剛說,我不想聽這些,你說說你自己吧,匆匆忙忙的,你是從哪個逼旮旯跑回來的?
丁海剛沒有正麵回答,拉過老婆的拖箱就朝次臥走去,說,這間屋好,雖然小點,但緊挨著衛生間和廚房,方便。
官海潮卻癟嘴說,傻子,這不是次臥,堂堂項目經理咋來住傭人間?挨著衛生除了拉稀方便就是偷嘴了,哎,你想偷誰的嘴?
哎,丁海剛正色道:莫亂說,偷嘴,偷啥子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