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君好離開了奈何橋後,沿著青石路繼續向前走去。他跟隨著喝下孟婆湯的鬼魂走了一陣,從蜿蜒萬裏的枯山山脈間,循著一條窄窄的山路向上走著。
“啪——”
前方隱隱傳來慘呼聲和響亮的鞭打聲,兩名身穿差役服的小鬼正一臉暴躁地驅趕著人群進入山路盡頭的山洞裏。
“走走走快走!磨磨蹭蹭的,煩死了!”
山洞上方的牌匾書寫著:孽鏡地獄。
“孽鏡地獄?!那不是十八層地獄的……”
封君好疑惑地喃喃著,但前進的路也就一條,他隻好懵懵懂懂地隨著人群湧入了無比陰森的山洞中。山洞之內怪石林立,狀似厲鬼,就連洞頂下垂的鍾乳石都顯得鬼氣森森,光線也不甚明亮,反倒那撲朔的火把光在黑暗中輕輕搖曳,很是滲人。
走過一段石道後,眼前的空間驟然開闊,封君好跟著鬼魂來到了山中一個十分寬敞的內洞。洞穴正中間圍著一簇巨大的篝火,周圍的山壁擺著十八麵不規則的殘舊銅鏡,每麵銅鏡旁都站著穿著差役服的奇形怪狀的小鬼。
洞口的差役小鬼瞥了一眼封君好,冷淡地皺了皺青灰色的大鼻子,尖細地嗓子程序化地說著:“自己找麵空的鏡子。”語氣毫無生機,仿佛已經重複說了千萬遍似的。
封君好蒙頭蒙腦地望了一圈,往對麵一麵空的銅鏡中走過去。他看見有名鬼魂站到了那麵鏡子前,銅鏡的表麵如同水紋般蕩漾,竟然呈現出那女鬼生前的畫麵——鏡中的女鬼生前是個尖嘴猴腮的女子,似乎正挽著菜籃子對著某人破口大罵、隨後畫麵一轉,又變成了她正偷偷地在菜市場順了兩隻雞蛋塞進籃子裏的畫麵。然後又是操刀殺雞的畫麵……
幾番變化後,站在那麵銅鏡前的小鬼枯燥地開口:
“誹謗害人、以訛傳訛、屠宰生靈、偷盜、虐待牲畜。送去拔舌地獄,蒸籠地獄,刀山地獄,油鍋地獄。”
那女鬼訝然正想開口說些什麼,銅鏡表麵忽然再次液化,硬生生地將她連同慘叫聲一起吞沒了進去……
封君好瞪大了眼睛:
“原來孽鏡地獄是可以照出生前罪孽分配到不同地獄受罰的地方嗎?”
“喂!你!杵在那幹嘛!趕緊過來!”一隻長著怪異招風耳的綠皮小鬼衝他喊道。他的語氣十分不爽。
“不要妨礙爺公事好嗎?這個月的額度還沒有完成,老板又要抓爺去用臉拖地板了!信不信爺抽死你啊!”
“呃……好……”
小好有些汗顏,訕訕地走了上去。他有些忐忑地站到了鏡子麵前。
“我犯過什麼罪呢……”此時的小好莫名地緊張,銅鏡因為本身就不平滑的關係,倒映著一個歪歪扭扭的封君好,清爽的短發,清秀的五官,很是單純的眼神。半晌,那鏡麵還是紋絲不動。
“嗯?”那綠皮招風耳好奇地瞥了一眼封君好,又瞄了一眼銅鏡,鬱悶的抓了抓頭上兩根歪歪扭扭的毛,“這破玩意又出問題了嗎?”說著,他伸手去敲銅鏡鏡麵,發出鏘鏘的回音,鼓搗了一會兒,又伸腳狠狠地踹了一下。
“我靠!爺還有幾百個人的額度要完成,不帶這樣玩爺的吧!”那綠皮招風耳臉色很是猙獰,“讓開!”他一把推開已經目瞪口呆的封君好,站到鏡子前麵,往手上吐了一大團綠油油的唾沫,正想抹上去擦擦看是不是因為鏡麵太髒了。
這是,銅鏡表麵又化為液態流動,顯示出那綠皮小鬼跪在地上把頭塞進了盛滿水的木桶,再把濕漉漉的臉啪地甩到地上噌噌地來回爬著拖地的畫麵,他的眼睛竟然是閉著的,還不時發出呼嚕的聲音……
那招風耳小鬼瞪大了眼睛,手上綠油油的唾液從指間淌下……
“消極怠工,欺上瞞下,入刀鋸地獄。”銅鏡忽然發出了一陣平實無奇的人聲,驟然把慘叫著的招風耳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