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龍遊淺灘(一)(1 / 2)

潼關城鎮守使官衙。

李克用在臥室中來回踱著步子。

自從在京城任閑職後,許久沒經曆大戰的他,有一種莫名的興奮,那隻屬於塞北民族才有的野性在他的血管裏跳動著,透過眼前的形勢,他看到了一個過去從不敢奢望的機會,振興沙陀族的機會。

都城的失陷和黃巢的大軍給了他一個很好的借口,讓他能名正言順的去塞北召集舊部,起兵護唐,從而達到稱雄天下的目的。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當用和平手段不能達到政治目的的時候,戰爭也就隨之爆發。

人類並不是熱衷於殺戮,而是為了滿足自身不斷膨脹的欲望,不得不去殺戮。黃巢是這樣,耶律阿保機是這樣,他李克用也是這樣,可誰又是正確的呢?這個答案隻有曆史才能告訴他,或許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對錯,有的隻是勝利或者失敗。

黃巢又是怎樣一個人呢?他會怎樣駕馭這場戰爭呢?明日清晨的一戰會以哪一方的獲勝而告終呢?李克用知道有些險是一定要冒的,今日所做的一切,僅僅隻是個開始……

如果京城失陷的消息傳到潼關城中,必然會對潼關將士的軍心產生影響,他能作的就是在這之前,打一個勝仗。

他不由得想到了遠在塞外的妻兒和已年過花甲的父親,長子存勖(讀音同‘旭’)應該十八了,他現在過得怎麼樣,在做什麼?

李克用的心越來越亂,仿佛對眼下這場戰爭再沒有一點把握……

他推開窗子,仰望半空中被雲霧遮住大半的月亮,一陣夜風吹過,感覺好受了許多。

※※※※

長安城通往漢中的山路上泥濘不堪。

僖宗李儇一屁股坐在山路邊的大石上,再也爬不起來。他一生中從沒走過這麼長的路,也從沒有想過自己會走這麼長的路,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滲了出來,和混身上下的泥水渾成了一體,他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看著紛紛停下來歇腳的眾人,他的頭腦裏還是不肯接受自己已成亡國之君的事實,錦衣玉食、歌舞升平的生活再也不屬於他了。

僖宗到現在也沒弄明白,軍士們為什麼會叛變,難到誓死孝忠天子不是他們的職責?當然他也沒弄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百姓反對他,他從不曾招惹過他們,還曾幾次大赦天下,發放賑災的糧款,難到自己平時喜歡的鬥雞走狗,蹴鞠賭棋也都錯了?也礙著老百姓的事了?就因如此,他們就不肯放過他,非要置他於死地?僖宗覺得委屈,莫名其妙的委屈……

田令孜晃晃悠悠的挪了過來,從小太監手裏取來水袋遞給李儇。

李儇接在手裏,沒命的喝了起來,剛喝了一半,就“哇”地一聲全吐了出來,李儇感到一陣旋暈,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