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山雨再來(四)(1 / 2)

那夜在儲春宮中,夜叉眾勉強背著身負重傷的迦樓羅眾,好不容易才來到他們在長安城裏的秘密據點,一套還算寬敞的民宅。

夜叉眾把昏迷不醒的迦樓羅眾放在臥房的床榻之上,轉身想給迦樓羅眾倒碗水,可發現壺已經空了,便踉蹌著去了後院,想再打些井水……

此刻,躺在床上的迦樓羅眾冥冥中隻記得,有個人從儲春宮的水潭中衝了出來,把一股熾熱的陰毒之火打入他的身體之中,而這股陰毒之火正在他的身體中橫衝直闖,與他本身所具有的熾熱之氣撞在一處,猶如兩種相互抵觸、無法融合的力量般,每次碰撞都震懾著他的心肺,讓他痛不欲生。

迦樓羅眾感覺到一股狂躁之氣,由心底生了上來,仿佛自己就要爆炸了般,渾身上下充滿著他所不能消化的巨大力量,讓他漲紅了臉,燒得難以忍耐,此時他的心中隻有一個想法,找到一個水池跳進去,讓身體裏外的熾熱之氣能夠散發出來。

他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力量,隻是微一用力,便從床榻上坐了起來,而身體好像不由自己控製般,向屋外跑去……

夜叉眾正從後院打水回來,剛想上前問清情況,便被衝出來的伽樓羅眾一把推了個跟頭。

好半天,夜叉眾才站起來,捂著被燒得火燙的肩膀,望著迦樓羅眾遠去的身影,已無力再去追趕……

房屋、城垛、樹木、山林、夜風、明月,這些東西仿佛都被迦樓羅眾遠遠甩在了身後,他隻是向著一個方向瘋狂地跑著,擦身而過的夜風在他的耳邊呼呼作響,帶給了他一絲涼爽,讓他略微好受了一些,也讓他的頭腦清醒了很多,而身體裏的疼痛也仿佛略有減輕,不過,這股熾熱之氣仿佛永遠也揮發不完,隻要他略微有些遲緩,便會覺得周身上下炎熱難熬……

也不知跑了多遠,伽羅樓羅眾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接近燈枯油盡的地步,他的兩條腿仿佛僵硬的木棍,再也邁不開步子,隻覺得眼前一黑,隨之栽倒在地,緊接著,身體又不由自主地順著傾斜的地勢滾了下去,“噗通”一聲,整個人掉入水中。

河水沒費一絲力量,便吞噬了迦樓羅眾的身體,不一會兒,殘破的水麵便恢複如初,是那樣的平靜,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嘩啦”一聲水響,迦樓羅眾露出頭來,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本已失去知覺的迦樓羅眾被冰涼的河水喚醒了意識,他隻感覺身體中的熾熱慢慢地被河水帶走,而身邊的河水也不象剛才那麼冰涼,反倒是暖暖地讓他覺得猶如沐浴般好受,伽羅落眾伸展開四肢,就那麼躺在水麵上,隨著河水向遠處飄去……

好一會兒,迦樓羅眾覺得身體中的熾熱之氣已散去大半,他望著頭上金黃的月亮和點點的繁星,聽著耳畔的潺潺流水之聲,一瞬之間,仿佛被眼前的自然之景所感動,他忽然覺得有些累,發自內心的累,讓他再也不想挪動身體,就這麼沁在水中,隨波逐流。

他又回想起多年前的往事,身為迦樓羅族族長之子的他,在孔雀宮繼位之爭時的失敗,讓他離開了自己的族人,也離開了生長的地方……不過他堅信在離開孔雀宮時,他所得到的‘觀星測位’之術,能助他完成其他族人所不能完成的事業,也能讓他揭開自己的族人千百年來所守護、所追逐的那個謎,就好像還在孩提時,族中的老人曾唱過的民謠一樣:“……飄蕩在風中的原古的精靈們,在我們耳邊傾訴,我們所生活的世界與神聖的大地之間有著一扇門,打開它,人們將迎來……”。

歌謠剩下的部分他已經記不清了,隻是在這一刻,他突然想到它,讓它成為自己求生的力量。

漸漸變涼的河水提醒著他,自己身體中的熾熱已經散去,迦樓羅眾慢慢地劃動著四肢,一點點地靠向泥濘的岸邊,他好不容易才爬了上來,又向前淌了兩步,才放心地倒在草地上,沉沉睡去。

秋日的暖陽撒在荒野之上,給豐潤的大地帶來蓬勃生機。

迦樓羅眾揉了揉眼睛,挪動了一下身軀,也隨之清醒過來。裹在身上的衣服已經幹了,他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長時間,也許幾個時辰,也許幾天……筋疲力竭後的沉睡讓他忘卻了時間,不過,至少有一點是他可以肯定的,此刻的他精神煥發,身體中仿佛蘊藏著用不完的精力。他慢慢抬起手來,試了試運行自己的熾熱之氣,緊接著又是一個驚喜,他身體中的熾熱之氣與從前再不相同,仿佛混進了什麼異樣的東西,讓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中沉睡著一種雄渾的力量,讓他甚至不敢輕易地使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