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刹城契丹驛館的後院裏,耶律阿保機望著烏雲密布的天空,心中感慨萬千,一粒渾圓的雨珠從被陽光鑲了金邊的雲層中滑落下來,隨風打在他的臉頰上,讓他覺得一絲清涼,仿佛一瞬之間,眼前和腦海中的事物變得更加清晰了,他忙退到廊簷下,緊接著,耳邊響起“嘩”的一聲,夾帶著陣陣涼意的秋雨迫不及待地湧向承載著生命的大地。
自從耶律阿保機統一了契丹各部以來,在很短的時間內,契丹族從過去的一盤散沙,凝聚成了一隻強有力的鐵拳,也讓這個民族變得更有攻擊性了。
與此同時,塞北各族也都猶如受了驚的獸群般,再也不能悠閑自在的生活,而是紛紛亮出自己的爪牙,提高了警惕,以此來應付可能遭受地打擊。
自從唐中期突厥退出了塞北的舞台後,各族之間便一直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也正是因為這種政治和軍事上的平衡,讓塞北各族都有了比較平等的機會來生存發展,但契丹的崛起卻破壞了這種平衡,讓本來就不明朗的局麵,變得更加錯綜複雜。
對於耶律阿保機來說,他的想法並不止於本民族的強大和政權的統一,在這些表麵現象之外,他還有更深一層的考慮……
在千年的曆史長河中,中原文明作為世界文明的典範,在從來沒有間斷的情況下自古延續下來,其在各個方麵的發展都要遠遠超過四方的蠻夷之地,成為四海之民向往的地方。
而塞北各族卻一直在扮演著一個很尷尬的角色,惡劣的生存環境和原始的生產能力,以至於以物易物的落後經濟,讓塞北人們生活在一種相對原始的環境下,從而飽受艱辛困苦,但惡劣的環境也充分的鍛煉了人們的鬥爭能力,強大的鬥爭能力,又自然導致了統治者的擴張思想,這所有的一切連成一體,才導致了今日的局麵。
耶律阿保機深知隻靠武力上的掠奪和侵略,並不足以同長城以南的中原文明相抗衡,要想長期的占有這片並不屬於遊牧民族的土地,就要努力學習中原文化,努力適應漢人的生活方式,在生產力上和經濟上處於和對方同等的地位,才有可能真正的統治對方,不然,即使用武力占領了中原,也很難融入農耕民族的生活之中,最後隻能以失敗而告終。
而這一切的原點就是從他的腳下而起,建立一個囊括塞北各族的統一政權,淡化民族概念,學習漢人建立城邦,鼓勵農耕,發展生產與貿易,先把腳下的大地建成一個強大的帝國,才有可能進一步向南跨過長城。
為了達成這個理想,當然避免不了犧牲和殺戮,不過他認為,這一切的痛苦都是暫時的,甚至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對於那些死者的靈魂們,當他們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這崇高目標的一部分的時候,也會含笑九泉。
可每當他想到這點,都感到困難重重,與自己的強大相呼應的是,敵人並不弱小……
就拿中部地區來說,韃靼無疑是其最大的阻礙,要想平定塞北,這一關是一定要過的,他這次來參加鬥羊宴,也是為了試探對方的虛實。
比較好的消息是,沙陀族李克用也來到喀刹城中,據他對李克用的了解,此人與其父過去在中原的河東晉地做官,這次回來,其很可能想東山再起,趁著中原大亂之時,重新領兵占據晉地,而李克用想要收回的沙陀兵權都在韃靼可汗塔爾宏圖的手裏,這樣的話,其二人很有可能會產生矛盾,這一點他正好可以加以利用,如果李克用能成功帶走沙陀隊伍的話,那麼韃靼的力量一定會被削弱,到時候,他正好可以一舉殲滅韃靼,取得中部地區的霸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