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來到李克用跟前,烏介矢翻身下馬,拱手道:“烏介矢有禮了,李族主可否借一步說話。”
李克用打量了眼前的年輕人一番,見其著一身白孝袍,麵容憔悴,紅腫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肩上還纏著繃帶,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嘶啞,仿佛一日之間老成了許多,過去公子哥的習氣蕩然無存。
李克用點了點頭,與烏介矢等人來到路邊一座小茶館裏,找了一處說話方便的地方,隨便要了一些茶點,才道:“烏介公子不要悲傷過度,有什麼李克用可以幫忙的,但講無妨。”
烏介矢歎了口氣,慚愧道:“我父昨夜遇刺,不怕族主笑話,族中眾將又在叛徒邦耶的帶領下棄我而去。如今隻剩下烏介矢一人和手下的十幾名親隨,雖然想報父仇,又不知如何是好,我記得白淵與朱赤雨曾經說過,李族主是真正的英雄豪傑,受人敬佩,所以烏介矢才特意找族主,為我拿個主意。”
李克用思索了片刻,道:“公子想報父仇,確是人之常情,隻是公子知道凶手是誰嗎?”
“不瞞族主,對於凶手是誰,烏介矢一無所知,隻知道在我父的身體旁有一把刻有黨項‘金環’標誌的短弩。而我父胸口的弩箭就是從這把短弩上射出來的。”
李克用搖了搖頭,道:“隻憑這把短弩並不能說明什麼,其很可能是凶手故意嫁禍於人。請公子想想,如果凶手是黨項人的話,不會蠢到帶著刻有本族標誌的武器去刺殺烏介可汗。”
“那族主的意思呢?”
李克用單目中閃出一絲攝人的神采,緩緩道:“讓我們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考慮,烏介可汗被害之後,誰的獲益最大呢?”
“難道是邦耶,他提出要重新選舉可汗,此刻已經帶著手下離開喀刹城了。”
“邦耶固然有嫌疑,但其本為回紇老將,應該有很多機會接觸到烏介可汗,如果想害可汗的話,不至於蠢到在鬥羊宴期間,使用刺殺這麼明目張膽的手段。”
烏介矢一時語塞,等待著李克用的分析。
李克用望了望身旁的存勖,示意由他來說,李存勖會意道:“……其實事情說來也簡單,塞北中部四族中,除了我們沙陀族無意久留於此之外,契丹和韃靼兩族均視回紇為眼中釘,肉中刺,而如果回紇內部大亂的話,最為得意的當屬契丹和韃靼兩族,又由於韃靼的領地和回紇接壤,所以當屬韃靼獲益最大。”
“那麼說凶手是韃靼人了?”
李存勖接著道:“應該不是,據我猜測,塔爾宏圖很可能要在鬥羊宴上對各族可汗不利,所以在宴會召開之前,他應該不會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在他與大家公然撕破臉之前,還要充分扮演好宴會組織者的角色,如果他派人刺殺烏介可汗的話,還要負上保護不周的責任,所以他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動手。而黨項、吐穀渾兩族雖然與貴族接壤,但兩族在吐蕃和韃靼的左右製約下,很難再向外擴張,所以,也應該排除在外。另外的室韋、靺鞨、女真等族,由於地理位置偏遠,就算回紇內部大亂的話,也不會從中獲利,所以可能性也很小。”
“那麼就剩下契丹了,耶律阿保機!我烏介矢與你不共戴天!”
李存勖立刻打出手勢,道:“烏介兄稍安勿躁,眼下並不是報仇的時候。首先,我判斷是契丹人下的手,這僅僅隻是猜測,並沒有任何真憑實據。另外,就算知道了凶手是契丹人,憑借烏介兄現在的實力,也無法報仇,一個不好,反會丟了性命,所以必須三思而後行。”
“那麼依您二位看,我烏介矢應該怎麼做呢?”
李克用沉聲道:“不瞞公子,如今韃靼、契丹勢大,貴族早晚難逃被兼並的命運,克用認為,比起公子的家仇,全族人的生存更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