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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天邊留下一抹就要消失的晚霞……
長安城以北的渭水之上,停靠著十幾艘大貨船,船工們賣力地把一箱箱貨物裝上船隻,船身被沉重的貨物壓得吃水很深……久別家鄉的扶桑武士們,一個個卻顯得異常興奮,手中拿著酒壺,唱出猶如烏鴉鳴叫般的歌聲,在甲板上手舞足蹈,喜悅之情不勝言表。
河岸上,身著扶桑武士服的小西夜行抬頭看了看天色,道:“時間已經不早了,朱兄的送別之情,小西心領了,此番奉命返國,實屬突然,恐怕我沒有機會親眼見到朱兄的功業了。”
身著便服,精神健碩,一派大將風度的朱溫笑道:“嗬嗬,這個不要緊,如果一切不出所料的話,等小西兄再來之時,應能見到一番不一樣的景象。”
小西夜行略有所思般搖了搖頭,道:“朱兄不知,我此番返國,恐怕是九死一生,今日應是你我訣別之時。”
“哦,小西兄何出此言?”
小西夜行歎了口氣,才道:“不瞞朱兄,多年以來,我扶桑的政權均控製在攝政大臣藤原基經手中,此人曆經清和、陽成、光孝三代天皇而不倒,可謂大權在握,無人能與之抗衡……我接到密令說,藤原基經有可能要在近期策劃政變,廢掉現在的光孝天皇,另立他人。我身為擁護光孝天皇的保皇武士,怎能容忍藤原基經如此妄為,此番回國後,我們策劃要刺殺此人。可藤原基經身邊武士、保鏢眾多,要想行刺絕非易事……我已報了必死的決心。”
朱溫歎道:“小西兄報國之心,朱某十分欽佩,隻是扶桑路遙,此番無以為助,隻能在這裏祝小西兄馬到功成。”
“多謝朱兄,我來到大唐已六載有餘,可謂大有收獲,多年所學之術,能讓我扶桑國人在方方麵麵受用不盡,傳承千載,如此恩惠,皆是華夏文明所賜……我也願朱兄能早日實現心中所想,成就一番大業。”
朱溫連忙道謝。
“我有句心裏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小西夜行又道。
“朱溫洗耳恭聽……”
小西夜行從懷中掏出個小瓷瓶,遞給朱溫,道:“朱兄請打開一觀。”
朱溫接過瓷瓶,隨即拔下瓶塞,向瓶中觀去,隻見瓶中所盛之物並無特別,是半瓶夾雜著草籽的黃土,土腥味透瓶而出……
朱溫望著小西夜行,麵現疑惑之色。
小西夜行笑道:“嗬嗬,朱兄勿急,且容我慢慢道來……”
小西夜行望著淡藍色的夜空,緩緩道:“……我扶桑國地處東方大海之中,由眾多島嶼連接而成,幅員狹窄,物資極其匱乏,常年受到地震、火山、台風、海嘯、蝗災的困擾,人們長期生活在各種自然災害與兵荒馬亂的威脅之中,在如此惡劣的生存條件下,生就的國民生性好鬥,崇尚武力與死亡,並無中原儒家禮教的束縛……人們在短暫的生命之中,為了肉體的歡愉而交合,為了精神的享受而創作,為了生存的需要而殺戮,活得更純粹,純粹得如同野獸一般……但,這隻是開端,直到三百年前,聖德太子攝政,並大批派遣‘遣隋使’來到中原,開始全麵接觸學習中原文化,吸收華夏文明,才讓我扶桑國民擦亮了雙眼,重新審視這個世界,也重新審視了自己……如果說天地生就了我扶桑的話,那麼中原文化則如同教會我們走路的恩師……”
小西夜行頓了頓,又斬釘截鐵般道:“不過,我大和民族就像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孩子般,向這個世界索取的東西遠遠不止這些。”
朱溫皺眉道:“你們到底想要什麼?”
“就是朱兄手中之物。”
“黃土……地……”
“嗯,正是如此……我們大和民族最渴望的還是從根本上改變惡劣的生存環境,說白了,我們最想要的東西並不是中原的文化,而是中原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