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回 宴無好宴(一)(1 / 2)

一場春雨過後,大地煥發新綠,生命從濕潤的泥土中迸發出來,呈現出多姿多彩的形態,本來顯得毫無生氣的枯枝,仿佛一夜間從漫長的冬眠中蘇醒過來,披上淡淡的綠色,並挺出一個個讓人覺得憐愛的嫩芽,散發著柔和的清香。迎麵而來的風撲到臉上,再也不像刀割般難受,好似有隻稚嫩的小手輕撫著人們的麵頰,讓人沉醉在和煦之中。沉悶了一冬的鳥兒,開始躍上樹梢,唧唧喳喳地吟唱起來,為春日增添了幾分喧囂。四鄉八鎮的村民們抗上鋤搞,牽著耕牛,來到田間,開始了一年中漫長的勞作……

王侯將相們為了無限膨脹的**爭個你死我活,到頭來落個身首異處,家破人亡,反不如春種秋收的百姓們過得殷實自在。可話雖如此,聰明而又愚蠢的人們還是無法改變自己的生命軌跡,每個人都肩負著自身命中注定的擔子,或停或行,卻很少有人能幡然醒悟,做到‘放下’二字。

李克用折起李存勖派使者送來的書信,熄滅了案前的燈火,踱步到帥帳外,刺眼的陽光讓他感覺有些眩暈,他扶著帳口的燈架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適應了外麵的光亮。李克用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一下酸麻的筋骨,才覺得一陣疲勞侵襲而來,讓他不免有一絲困意。

前番李克用率領晉軍長驅直入,追趕齊軍到魯地,可在他就要給苟延殘喘的黃巢致命一擊時,黃巢卻在狼虎穀中了時溥的埋伏,從而全軍覆沒,身首異處,成全了時溥與尚讓之流……

據軍報說,當日時溥火燒狼虎穀,黃巢在走投無路下,自刎身亡,有齊軍將領林言,拿著黃巢的寶刀、甲片和一顆被大火燒得難以辨認的人頭獻給尚讓,作為歸降的覲見禮。

由於人頭被燒去皮膚毛發,尚讓也辨認不清死者是否就是黃巢本人,但為了向時溥邀功,則把這三件東西連同林言一並交給時溥處置。

時溥得到人頭、寶刀後,做得更絕,下令處死了林言,並上書蜀中天子,誇耀自己剿滅黃巢的功績。而唐天子得知心腹大患黃巢已除,自然龍心大悅,對有功之人倍加封賞,時溥、李克用、尚讓等人均得到賞賜,此事也算圓滿告一段落。

而李克用則奉旨回師晉地,他本想渡過黃河,通過河北盧龍返回晉陽,但不料今年與往年不同,黃河水勢浩大,汛期提前了三個月,從春暖開化後便開始泛濫,多處河道出現缺口,農田、民房也毀於一旦。晉軍無法順利渡河,隻好一路西行,來到豫地汴州附近,準備尋找水勢較弱處渡河……

讓李克用煩心的不止於此,由於晉軍一路追擊黃巢,軍中物資、糧草損耗巨大,到了山東後,因當地去年遭了蝗災,鬧了饑荒,隊伍幾乎找不到補給,將士們從一日三餐,改為兩餐,最後不得不改為一餐,李克用又嚴格約束隊伍,不得燒殺搶奪,導致全軍上下頗有怨言,士氣也大受影響。其實就在黃巢痛苦掙紮之時,李克用也是飽受軍中無糧的壓力,可萬幸的是先挺不住的人是黃巢,李克用才完成了討賊的使命,能率領大軍榮歸故裏。即使如此,情況也並無好轉,晉軍在回程的路上雖然陸陸續續得到了一些補給,但終究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根本問題,蜀中的唐天子雖然有所封賞,但由於山高路遠,暫時還無法送到,李克用迫於無奈下,隻好派人給鎮守晉陽的李存勖送去書信,命存勖派遣隊伍帶著糧草前來接應,從回信上得知,負責接應的晉軍應在近日抵達汴州以北的黃河北岸,李克用才略感寬心。

讓李克用欣慰的是,存勖回信中說由於不想與實力強大的契丹鬧得太僵,造成腹背受敵的局麵,所以並沒有為難耶律德光,雙方在談定了條件後,李存勖便把耶律德光和俘虜的契丹兵士護送回長城以北,而耶律阿保機在得知耶律德光失利後,也沒有要大興幹戈的意思,還是把主要精力用在遠征渤海國的準備之上,至此雙方依舊互通有無,相安無事。即便如此,李存勖也不敢掉以輕心,並再三囑咐晉地眾將,務必要嚴防死守,不要讓契丹鐵騎再越過長城半步。除此之外,李存勖還頒布了多條政令,意在與民休養,恢複生產,並有其他藩鎮逃荒之民,遷往晉地定居,整個山西的局勢還算穩固……

李克用心中清楚,黃巢起義雖然失敗,唐天子表麵上奪回了政權,但起義本身卻從根本上動搖了大唐朝將近兩百六十餘年的根基,此刻的大唐朝猶如大廈將傾,隻要再恰到好處地一蹴,便是大唐朝徹底覆滅之時,而這恰到好處地一蹴正是李克用等待且盼望著的,到那時候,他便可以打出恢複大唐、討伐叛逆的旗號,出師有名,從而走向中原政權的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