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用放下酒杯,看了看天色,心道此刻三股晉軍隊伍應已各就其位,正是下令動手的時候,朱溫剛才借故方便,已離開了宴會廳,此時正是打出信號,與存孝裏應外合,大破上源驛的好時機,可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他透過珠簾,向外廳望去,見手下的沙陀將領們與汴軍眾將還在劃拳行令,氣氛如故,不由放心地點了點頭,李克用心中清楚,這些沙陀將領均是海量,即使喝得再多也不會因酒誤事,而隨行的兩百名親兵則是李克用精挑細選的本族勇士,均有獨當一麵之能,有了這些人的保護,縱使朱溫在上源驛中設有埋伏,也並非沒有一搏之力。
此時珠簾外的趙弘殷正好向李克用望來,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趙弘殷已明白了李克用的意思,他摸了摸懷中作為信號的煙火,向李克用略一頷首,示意隻要李克用把手中酒杯摔碎,外廳中的沙陀將領們就會蜂擁而上,把陪酒的汴軍將領砍成肉泥,而他則可以立刻走到窗前,點燃引信,放出煙火,埋伏在驛館附近的五萬晉軍會在李存孝的率領下殺入驛館之中,恐怕不用一炷香的工夫,戰鬥就會結束。
婢女們手中端著最後一道佳肴,從宴會廳外魚貫而入,一個個輕移蓮步,穿插在席間,把托盤上的菜肴擺在各位將領麵前的食案上,與此同時,朱溫笑著從外走了進來,向在座的晉軍將領點頭示意。
趙弘殷用眼神提醒著李克用,朱溫就在此處,如果要動手的話,正是現在。
李克用也知道此時是最好的時機,不由伸手向酒杯摸去,準備要摔杯為號,而席中眾位晉軍將領也暗自把手伸向佩刀,就等著李克用的一聲令下。
李克用已持杯在手,向迎麵走來的朱溫望去,朱溫由於多飲了幾杯,麵頰顯得有些紅潤,嘴角邊掛著輕鬆的笑容,並沒有覺察到氣氛的微妙變化。
李克用心中清楚,如果不趁眼前機會除掉此人的話,他日必成心腹大患,恐怕要反被其害,就如同昔日潼關城破之時,讓自己付出慘痛代價……想到此處,李克用不再猶豫,把杯中殘酒一飲而盡,要發號施令……
婢女在李克用麵前把熱氣騰騰的砂鍋蓋掀開,並向他含情脈脈地望了一眼,李克用則差點把剛咽進喉嚨的酒噴出來,忙捂住嘴幹咳了兩聲,表情仿佛瞬間凝固住了一般,注視著掀開的砂鍋蓋的內側……隻見鍋蓋內側貼著一塊碎絹布,已被蒸汽沁濕,但上麵四個觸目驚心的紅字還能依稀辨認清楚----愛卿救駕。
就連見慣了大場麵的李克用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隻是出於自保地借著整理麵前杯盤的機會,把絹布藏入袍袖之中,與此同時,又把另一隻手中的酒杯,穩穩放在食案之上。
已準備就緒的趙弘殷等人見李克用並沒有摔杯,有些不知所措,一個個麵麵相覷,弄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恰好又有汴軍將領敬酒,眾人隻好暫時耐住性子,繼續敷衍著飲酒作樂。
朱溫回到座位之上,依然招呼李克用飲酒,並無任何異樣……
此時的李克用則心亂如麻,他反複思考著絹布上‘愛卿救駕’四字,才覺得腦海中漸漸理清了一些線索……
如果這絹布上的小字不是朱溫設下的陷阱,那麼天下間能寫出這四個字的人隻有一個,就是大唐天子僖宗李儇。也就是說,唐天子很可能此刻就在上源驛中,並在關鍵之時向自己發出了求救。可讓人無法理解的是,唐天子本應遠在蜀中,可為什麼此刻卻在這裏?難道是與從蜀中來此的劉季述等人有關?對了,還有簡翔在臨死前曾說過的‘救人’二字,難道需要救助之人指的就是唐天子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