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一個圓
他們回到醫院的時候,遠遠就聽到周清婉在跟畢佳羅吵架,具體是周清婉一個人在哭喊。病房裏亂糟糟的,好幾個護士都衝進去了。其他病房的病人也都探頭向這邊看,走廊裏男男女女站了一片,有吊著吊瓶的,有坐著輪椅的,還有小孩子在跑。兩個護士站在門口勸不住,不知如何是好,隻是大聲喊:“家屬在哪裏,家屬呢?”畢佳羅甕聲甕氣道:“我就是家屬。”兩個人急急忙忙穿過人群來到病房,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保溫盒摔在地上,灑了一地的紅棗桂圓,床單也濕了。周清婉眼淚肆虐,頭發也散了,哭喊著:“你把工作辭了,沒有收入怎麼辦。我們這樣苦自己,到底是為什麼,還不是為了以後能真正有條件在一起。”她哭的很傷心。畢佳羅一邊低頭撿保溫盒一邊回道:“我總不能為了賺錢,在這時候都不管你。”
“你管我,你用什麼管我?”周清婉喊,“你為了陪我一天丟了工作,我們以後怎麼辦?是不是要回老家,或者永遠不要在一起。”她開始捂著臉哭起來,傷心而絕望。
安迪和於飛揚麵麵相覷,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就鬧起來了?畢佳羅也發現了他們,他隻是歎了口氣。一邊繼續彎腰收拾東西,一邊給護士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會收拾幹淨的。”他身材魁梧,肚子也有些大,蹲在那裏很吃力的樣子,外套翻上去露出裏麵黑色的毛線衣。毛衣因為洗過多次近乎透明,底部羅紋也掉了幾根線,一串串脫落了。使他整個人顯得亂糟糟的。
周清婉還在哭,一邊哭一邊數落。畢佳羅收拾了地上的零碎,又出去在拐角水房處拿了一個墩布過來將地拖幹淨。然後似乎不知道該做什麼了,就默默站在周清婉床邊,想伸出手去拍拍她的背。眼角餘光見這麼多人圍著又縮回手說:“小月子也是月子,你不能哭,我媽說會哭壞眼睛的。”
“壞就壞,瞎了才好呢,死了才好呢!家也沒有了,孩子也沒有了,你的工作也沒有了,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悲傷浸心,遺憾入骨,讓人動容。有男人在身邊,嗬護和寵愛都是現成的,索性哭的更厲害了。
畢佳羅急著去捂她的嘴。“呸呸呸,胡說八道。都會有的,會有的。”
於飛揚大抵明白怎麼回事了,轉身對護士說:“沒事了,沒事了,病人情緒不好。”
護士走過來給周清婉檢查血壓,畢佳羅輕輕拉開周清婉的手臂,配合測完血壓體溫等常規信息。另一名護士走出去,輕輕帶上門,對走廊裏看熱鬧的人群說:“沒事了,都回去吧,病人情緒不好。”
走廊上的人慢慢散了,一片空寂,隻有周清婉還在哭。護士提醒道:“你是剛做過流產的人,要注意保持情緒穩定,流眼淚對眼睛不好。”又對畢佳羅說:“家屬要配合照顧一下,不然落下病根兒可就麻煩了。”畢佳羅諾諾答應。
安迪上去拉周清婉的手,低下頭盡量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姐姐,如果眼淚能解決問題,那咱們的世界早就被淹沒了。”
於飛揚“撲哧”笑了,小護士也笑了。“你這妹妹很會安慰人,大姐你要想清楚,事情都發生了,再這樣傷害的就是自己,何必呢。”她又叮囑了一下注意事項也出去了。
聽安迪這樣一說,周清婉的哭聲低了下來。加上她也確實哭累了,也哭的沒趣味了,就停止嗚咽轉而抽抽搭搭著。
空氣裏流動著異樣,有小小的憂傷四散著。畢佳羅見於飛揚一直盯著自己看,就低下頭小聲說:“也不怪你姐鬧,我把工作辭了。是我沒用。我會馬上找到工作的。”
於飛揚拍拍他的肩膀。他知道這個男人,雖然不愛說不會表達還窮,但他是頂天立地的。幾年前兩個人住在郊區平房的時候,有一次回家遇到搶劫,他拚死護著周清婉,後背被劃了一刀,落了一個很大的疤。
周清婉終於停止哭泣,聲音也沙啞了,吩咐畢佳羅:“你去辦出院手續。這也不是什麼大病,住一天一夜了,點滴也打完了該回去了。”
畢佳羅沒動。“回……哪裏?”
安迪說:“再住一天吧。姐姐你身子虛,在家裏沒有照應。”同時心裏迅速盤算,她出院了住到哪裏去呢?畢佳羅的工作辭了,難道回到那個服裝廠的宿舍裏去嗎?淩亂的上下鋪,狹小的過道,還有亂糟糟的人。那怎麼是養病養身體的地方。於是又說:“去飛揚那裏吧,好歹也清靜,姐姐的身體需要調養。”
三個人同時看著安迪,好像不認識她了。六道暖暖的目光一起射過來,她突然有點承受不住心亂跳。自從領證結婚後,這是第一次她覺得自己脫離了單身,像一個真正的媳婦那樣融入另一個家庭。她的心裏也暖暖的,原來婚姻帶給人的不僅僅是兩個人情情愛愛,還有被需要,以及被需要之後的滿足和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