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三輪電動車衝了過來,壯漢嫻熟地定穩車,山嵐花帶著笑聲跳下來,大哥剛要下車,被楊若水按住說道:“下了坡還有一段路,我們頭前走,你們跟著。”“我也上車吧。”劉友餘自作主張地擠了進去。
村巷的道路很寬,山嵐花走在中間,兩手挽著楊若水和汪洗塵,笑問著:“到了吧,還有多遠?”楊若水默默地笑著,不做聲,當黑漆大門呈現在眼前時,一條狗狂吠起來,楊若水緊走兩步,回頭笑著說:“不要怕,這是景家的賽虎。”
楊若水輕輕地扣了門環。“回去。”牛犢吆喝賽虎的聲音從門縫傳來。“牛犢……牛犢……”楊若水輕聲地呼叫。當大門打開時,她看見景老先生正從堂屋中走出,“大伯”楊若水叫著。景老先生笑容可掬的將一幹人迎進屋。還未站穩,大哥急慌地要給景老先生行大禮,被牛犢攔起。景老先生注目細看,緩慢地說道:“坐下,先坐下,喝碗水再說話。”牛犢記起大哥,向老先生做了介紹。景老先生向大哥說道:“你端著茶碗走過來,再走回去。”眾人不知細底,楊若水早已明白老先生診病開始,於是對蒙了頭的大哥說道:“按老先生說的做。”大哥站起,不知邁哪條腿。山嵐花跟在身後提醒著:“爹,穩住。”大哥朝眾人笑了笑,在屋中走了來回,當臉紅脖子粗地坐在景老先生對麵診脈時,心撲通撲通地跳著。“你身子骨真好,”景老先生目不轉睛地望著大哥的氣色,聞著他的氣息:“你最近喝的是哪裏的水?”景老先生問著。“我……我……我想起來了,剛從山裏回來,喝的是山裏的泉水。”“還回去吧,那裏的水養你……”“啥……天老爺呀!真神那……真……”景老先生擺了手,慢慢地說道:“血脈通暢,髒氣充沛,把吃過的藥方子拿來我看看。”壯漢雙手捧上,老先生接過細細斟酌,提筆又增刪幾味,遞過藥方吩咐道:“忌煙酒、氣惱、寒涼,忌食走獸肉,饞了吃飛禽肉,飯後兩顆山楂酸棗更好。”大哥誠惶誠恐地點著頭。突然朝壯漢喊著:“快把山貨給老先生拿來。”景老先生抬起頭,壯漢憨厚地說道:“沒啥,是我爹打的山雞和野兔子。”嘮了一會閑話,景老先生喝了熱茶。當劉友餘走近前時,先生認出了他。“張開嘴,伸出舌頭。”老先生吩咐著,順手捋看了他的頭發,又用棉簽在鼻孔中旋轉,拿出後在放大鏡下細細察看。隨後閉目診脈。“先生當初為啥不給我藥吃?”劉友餘生楞地問著。景老先生閉口不答,時間分分秒秒地逝去,老先生睜開眼睛,示意他躺下,解開衣扣,當眾人不知所然時,老先生的四隻手指深深地按壓住臍下四指的小腹上,在劉友餘痛苦的哀叫聲中,老先生回到座位上開了藥方。抬頭和楊若水說道:“髒腑秘笈藥方可以給他用。”楊若水慌忙地搖了頭,連聲說道:“不敢,不敢……我怕出閃錯。”楊若水差點說出怕他耍混之類的話語,但她當著眾人還是改了口。
老先生看定劉友餘說道:“當初元氣不足,弱不勝補,用藥會耗盡髒氣,適得其反,很多病人都是藥死的,不是病死的……”“現在呢?”劉友餘額上滲出汗珠。景老先生遞過藥方,囑咐道:“養氣血補肝氣,養心神補肺氣,在營養上多找補吧。”劉友餘站起身連聲說著“謝謝……”汪洗塵難為情地說道:“大伯,我們沒有收入,生活困頓,您的大恩大德我們記在心裏……”。景老先生和善地笑著,對劉友餘說道:“半年之內就會痊愈,好好和汪洗塵過日子吧。”
眾人臨走時楊若水告訴景佑大伯,她和汪洗塵準備年底搬出蘆笛村另找住處。景佑老先生沉思片刻,緩緩地說道:“漂泊沒有盡頭,還是安穩下來好。”
在回來的岔路口分別時,大哥感激地和楊若水說道:“若水啊!你是個好人。我心裏明白著呢!明後天我就回山裏了,托付你,往後多照看你大嫂,她是個苦命人……”大哥有點說不下去了。一種脆弱在楊若水心中掠過,她鄭重地點了頭,山嵐花突然貼近楊若水的耳邊說道:“我爹心裏還是放不下我姨……”
蘆笛村近在眼前,汪洗塵和司機師傅說道:“我們在村口下車。”司機猛地刹車,迫不及待地搖下車窗,隨後才接車費。楊若水明白司機的本意,因為她早已被劉友餘熏得眼花繚亂。她小跑著,快到家門口時,差點栽倒,一股異臭將他們包圍,楊若水感到頭嗡嗡地作響,真支持不住了,她蹲了下去。汪洗塵快步地扶住她,茫然地抬起頭向四周張望,突然聽到鄰居們瘋狂地罵聲:“你真是個吃糞的瞎狗,眼瞎心不正,沒有你辦不出來的事,這輩子單眼瞎,下輩子雙眼瞎,你個瞎雜種……”“若水你先坐下,我和劉友餘先過去看看……”劉友餘看著汪洗塵煞白的臉色,突然耍上了橫,盯視著楊若水說道:“應該讓能搪事的人過去看看。”“別添亂了,沒眼高低的東西……”汪洗塵罵著走了過去。幾個村婦捂著鼻子在交頭接耳,看見汪洗塵到來,一位大姐拉住了她:“別進去,瞎狗將茅廁的屎尿全潑在你們住屋的院裏……”汪洗塵解釋道:“我鎖了堂屋門,他咋進去的?”“啥鎖也擋不住他,他會配鑰匙……”下麵的話汪洗塵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