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個世界有半個多月了,之敏一直想弄明白自己在什麼地方,可是問出來的話總是亂七八糟的。曾問過喜鵲現在是多少年,她回答平安七年。舅那裏的書大部分是醫藥的。沒有接觸到這些事情。所以之敏一心到鎮上來,希望能從別的人口中知道一些她想知道的東西。因為,她越來越覺得,她所在的地方和爹地媽咪所在的地方好像真的很遠很遠。這個隱憂一直在心底裏,慢慢地變大,像氣球一樣,快爆了。
連著兩天,段之敏都呆在善濟堂的藥廳裏沒有外出,看夥計撿藥,或者是招呼到來的病人。周圍的夥計從剛剛開始的不能適應,到後來也能偶爾和她說上幾句玩笑話或是當著她的麵討論別的事情。
“哎,你知道嗎?”店裏有名的大喇叭吳貴開起了話頭。
一旁平時的熱情聽眾馬上圍了過來。“什麼事?什麼事?”
“太子殿下又惹禍了。”吳貴自豪於自己的第一手消息,更加的昂頭挺胸起來。
“前些天,皇上秋獵,帶上了一大幫子的王爺公子,其中就有慶王府的小王爺和二公子。那陣勢是浩浩蕩蕩的。秋獵第一天,大家各自都打了一些獵物。沒有誰好誰不好,可是第二天的時候,慶王爺的二公子打到了一隻老虎,本來倒也沒什麼事,可是當時太子殿下在一旁,非要讓二公子把獵物給他。我們心好的二公子當然就把獵物讓給他,讓他到皇上麵前顯擺去了啊。結果被慶王府的小王爺揭發出來,太子殿下惱羞成怒,認為是慶王府二公子砸了他的台。當晚就拎著劍找他算帳去了,人家二公子多寬宏大量的一個人啊,一直讓著讓著,結果動靜太大把皇後引來了。一個分心,二公子的身上被太子刺了一劍。這下子禍可闖大了。”
“慶王府的二公子,可是去年輾轉蘇北幾個洪水淹沒的村落,做義診的文弼二公子?”一旁的聽眾甲問道。
“可不是就是那位。”吳貴激動得唾沫橫飛。
“說起這位二公子來,也真是個人物。自小身子弱,所以養在家裏,閉不出戶。誰知道久病成良醫,給皇後醫好了宿疾以後名聲大震。心好得和菩薩一樣,一旦哪裏有災害,哪裏就有他的身影啊。”
一旁的之敏聽得膽戰心驚,“皇上”“王府”“王爺”這些名詞怎麼和自己平時最鄙視的口水連續劇裏的詞語好像,又想起喜鵲對公元年曆一點都不知道的情況。她覺得心裏的那個陰影已經大到遮住外麵充沛的陽光的地步了。
“那我們這是什麼朝代啊?”她無意識的開口問道。
正在專心自己傳播事業的吳貴沒聽出是誰的聲音,仍然飛揚跋扈地回道:“真笨,我們是大成王朝啊。沒有知識也要有點常識啊。”
“那大成王朝已經有多少年了?”
“三百多年了。現在的年號是平安。”
“那我們的國土裏麵有沒有上海這個地方?”之敏繼續問道。
“上海?”吳貴撓了撓腦門,“這是什麼地方?我知道有海遠,霧海,沒聽說過上海。”
之敏已經不想再問下去了,她的不安成了現實。基本上,從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她就沒覺得離父母有多遠,包括媽咪的那封信,在她來看,不過又是和她開的一個玩笑罷了。就像是每年暑假給她的那些任務,一個人處理全家的旅遊路線,訂酒店,訂汽車,做預算。或是被爹地帶去和她一起攀岩。不過又是一個遊戲。可是,現在看來,這不是遊戲啊。
之敏恍惚地走出善濟堂的大門,背後的一幹夥計,要嗎在認真工作,要嗎繼續專心聆聽吳貴的新聞。沒有注意到她的動靜。她一直不停的走,隻要有路的地方,她都走了過去。沒有醫院,隻有藥堂。沒有開刀做手術,隻有摸脈問診。街上的每個人穿的是囉嗦的長褂,女子必然長裙遮地,她好想看見迷你裙啊,雖然她不怎麼喜歡,但是那代表著有親人的世界。運輸工具,除了馬車就是牛車,驢車,我親愛的四個輪子的汽車啊。你在哪裏?之敏一直走著,看著街上的一切,想從中找到一點點和自己來的那個世界想像的地方。可是,沒有。除了人仍然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黃色皮膚以外。其他沒有一點相同。生產力相比之下要退後很多,空氣卻要清新很多。
對於那個突然冒出來的舅舅,之敏一直沒有放在心上過。現代社會裏混生活是很凶險的,走在路上都會遇到拿著棒棒糖的壞人,更何況這種相貌英俊,文質彬彬的人,說不定就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雖然媽咪把自己交給了他,但是她從來沒有把他放在心上。難道,媽咪說的是真的,我真的不是他們的女兒。我真的是回來這個世界?回來,是回家的回。不是到來。之敏的腦子有點亂,畢竟,她還隻是十二歲的孩子。動畫片,電視劇看得多,總沒想過自己會有朝一日成為其中煽情的一員。在這個時候,唯一能想到的是,一直那麼愛著自己寵著自己的爹地媽咪有可能再也看不到了。眼眶不禁越來越熱,淚水流了下來。心裏頭委屈得不得了,慢慢地哭出聲來,從剛開始小聲小聲的抽著鼻子,到後來想到,我幹嗎這麼小心啊,幫我擦眼淚的人都沒有了。那聲音就開始越來越大,邊哭邊叫著,“爹地,媽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