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祖衝之2(1 / 3)

就在南朝劉宋朝廷一派風調雨順、民生祥和之際,北朝的北魏也空前強盛起來。北魏鮮卑族拓跋珪,乘淝水之戰後前秦瓦解,於公元398年在平城(今山西大同)建都,這就是曆史上的北魏。北魏在隨後的數年間連年攻戰,於公元439年滅北涼後最終統一了北方。由於北方先前的漢族經濟、文化底蘊深厚,北魏在此基礎之上大力地發展經濟,逐漸達到了國富民豐、兵強馬壯的強盛時期。雄心勃勃的北魏朝廷對江南地區的大片沃土早有覬覦之心,與此同時,作為南遷朝廷東晉的後繼者,劉宋皇帝也早已有心北伐。丟失的北國疆土、破碎的半壁江山、忍痛放棄的故土家園,這是南宋皇帝的一塊心病。元嘉二十六年,即公元449年,宋文帝祭祖途中,在長江邊上,登高望遠,憑欄北眺,望見浩浩蕩蕩的天塹對岸一片模糊的景象,不禁萬分感慨。

彭城太守王玄漠等人善揣測帝王的心意,他們知道文帝長籲短歎所為何事,於是爭相獻策,迎合取寵,大肆鼓吹北伐。此時的宋文帝經曆了二十餘年的“元嘉之治”,國家實力也確實有所增強。宋文帝有的是收複大好河山的雄心壯誌,再加上這些臣子的勸說與鼓動,他的北伐之意日益高漲。公元450年,北魏以“朝中有人叛變,得南宋朝廷援助”為由,派數萬大軍南侵。此時,南宋朝廷醞釀北伐也早有半年之久,雙方大戰一觸即發。宋文帝隨即組建北伐大軍,任命王玄漠為寧朔將軍,隨輔國將軍蕭斌一起率軍北攻。雖然南宋朝廷信心十足,但由於北魏軍隊器械精良,士眾強盛,鬥誌正旺,而宋軍則盲目輕敵,加上王玄漠指揮不力,多次錯過破敵良機。宋軍因此人心渙散,沒了鬥誌。結果,劉宋軍隊在滑台(河南滑縣東南)一戰兵敗受挫,損失慘重。

北魏大軍乘勝追擊,一直打過淮河,攻到了長江邊上的瓜步(今江蘇境內),還揚言要渡江進攻建康。宋廷內外,舉國震驚,建康城內的百姓紛紛舉家逃離。宋軍兵敗的消息傳來,祖家上下頓時也蒙上一層陰雲,爺爺的臉上更是常常愁雲密布。剛過弱冠之年的祖衝之此時已是一名英氣逼人的年輕公子,因為家人擔心祖籍老家親人的安危,祖衝之向爺爺和父母請命,決定回鄉打探消息。然而,這一趟回老家的結果,卻是得知幾位親人在戰亂中喪生的噩耗。返回的途中,目睹焦土遍野,目睹百姓流離失所,年輕的祖衝之心裏湧起萬般滋味,難以名說。

宋文帝聽說前線兵敗,急忙命令宮廷內外戒嚴,征發民丁補充隊伍,又於采石(今安徽馬鞍山西南)至暨陽(今江蘇江陰)布置船艦與防守部隊,嚴陣以待,建立了鞏固的防線,才遏製了北魏軍的攻勢。公元451年初,北魏軍隊見渡江南下無望,加上兵力損失過半,隻好撤軍北去。但在撤退時,他們對瓜步一帶進行了空前的燒殺擄掠,甚至連嬰兒也不放過。所到之處,房屋盡毀,村井空荒,一片焦土,不見人跡,不聞雞鳴犬吠。這次北伐失敗,也使南宋社會經濟遭到巨大破壞,國力大衰。

祖衝之的爺爺祖昌一生顛沛流離,年輕時正逢西晉末年亂世,好不容易經曆了二十來年安寧日子,以為就此天下太平、百姓安頓,誰曾想一場北伐,又將戰火重新點燃。老人家年事已高,當初宋文帝執意北伐,朝中大臣大多信心滿滿,爺爺雖未明確表態,但很顯然,他也希望能夠北伐成功,希望宋軍打回老家,好祭掃列祖列宗。但是,北伐失敗給了老人很大打擊,不久就離開了人世。最疼愛他的爺爺去世了,爺爺臨終前,他在爺爺跟前立下的“盡己所能、展己所長,為國為民、順應天時、奉獻全力”的誓言仍如雷貫耳。失去親人的悲痛化做了他發奮研讀的動力,麵對因戰爭而致農耕失時的大片土地,祖衝之下定決心,要盡自己所能,主攻天文曆算,讓滿目瘡痍的良田耕地盡快恢複原貌,盡可能地趕上時節得以耕種。他要幫助人們醫治戰爭的創傷,重建美好家園。

經曆了這次的戰亂,祖衝之變得成熟了起來,這個昔日活潑的少年似乎一夜間長成了穩重的大人。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整日整夜埋頭在那些有關天文曆法的書山書海間,如饑似渴地苦讀,常常到了該吃飯的時間他都不出來,一直得等到母親接連叫上好幾遍,他才出來吃飯。祖衝之的變化讓父母有了些許擔憂,後來在與他的談話中,父親得知他在研讀曆法書籍。“為什麼突然主攻曆法了?”父親很想知道兒子的想法。

祖衝之輕輕歎了一口氣,說:“自從上次回鄉探親,親眼目睹農人不顧家園被毀,拖著傷殘病體,拚命搶時播種,我才深深意識到不失農時耕種,對農人們有多麼重要。他們這是在從老天爺的手中搶糧食啊!”

“唔,”父親點點頭,“所以,你下定決心研讀曆法,編製新曆?但是,你知道,從古至今、曆朝曆代可都有曆法記載的,就是通覽一遍這些記載,就是一項頗為費力的事啊。而且,除了要查古閱今,你還得自己親自查測天象,這更是一件得持之以恒、馬虎不得的事。”

“天下無難事,隻要我做個有心人,縱有再難的事,也不怕。”祖衝之的語氣堅定決然。

“隻要你有這份心,有這個毅力,我這個當爹的,還有我們全家都會支持你。”父親的話給了祖衝之莫大的鼓舞,他更有信心做好編製新曆法的事了。然而,世事難料,就在此時,南宋王廷又出亂子了。

公元453年,南宋王室發生了一場宮廷政變。太子劉劭因為渴望早日即位,唯恐夜長夢多,君位生變,於是和自己府中幕僚商議,殺了自己的父親宋文帝劉義隆,奪得君位。然而,劉劭的王位沒等坐熱,他的弟弟劉駿就打著“伐逆”的旗號,率領軍隊殺到了京城。劉劭抵擋不住,被殺,皇帝的寶座又落到了劉駿手中,劉駿即是曆史上的宋孝武帝。接連的宮廷政變,又引發了層出不窮的戰亂,整個的社會經濟因此受到了很大破壞,一度繁華熱鬧的建康城也陷入了百業凋零的狀態。宋孝武帝即位後,為了拉攏人才,聽說祖衝之博學多才,就下了一道詔令,把他召到了當時最高的學術研究機構華林學省任職。據說,當時能到華林學省來的人都是些“有學問”“有才幹”的人,外麵的人稱他們為華林學士。雖然沒有什麼真正的官職,但是有著相當高的地位。

祖衝之初到華林學省,覺得皇帝重視人才,還算清明,所以很有一番宏圖大誌。為了報答皇帝的“知遇”之恩,他在短短幾年時間裏,根據皇帝的意思編寫完了《孝經注》《易經注》《老子義釋》等好幾部哲學著作。他因此得到了宋孝武帝的賞識,名氣也更大了。然而,在華林學省的幾年間,他雖然也結識了一些誌同道合的摯友,但同時也看到了更多士族子弟間的惡劣作風,這讓他甚為不恥。祖衝之暗暗下定決心,絕不與這些人同流合汙。為了自己要為國為民作出一番實事的理想,從此他堅定不移地投入到自己的天文和數學研究當中。

編製新曆法

華林學省不愧是當時的最高學府,那裏不僅藏書豐富,而且書籍門類眾多,涉及天文、算術、文學等很多領域。祖衝之在這裏苦讀了七八年的時間,所讀書目從天文到地理,從算術到文學、音樂等各個學科,隻要感興趣,他都會拿來讀一讀。他堅信,知識從來都沒有多餘的,而且這些知識從來都不是互不相幹、各自獨立的,學科之間自有著融會貫通的關係,並非隔行如隔山。

祖衝之在華林學省的才學聲名在外,宋孝武帝知道後,便將他和他的兩位同窗好友一起安排到了皇子劉子鸞的身邊。對祖衝之他們這些年輕人而言,這無疑是一種很高的褒獎。然而,他們自己並無多少當官把持朝政的野心,但無意中卻成為別人的眼中釘。當時宋孝武帝身邊有一位權臣叫戴法興,很得皇帝寵信。戴法興權傾朝野,恃寵而驕,大肆收受賄賂,聚斂私財,但是因為他得皇帝寵信,朝中眾臣無人敢對其有所怠慢。皇子劉子鸞是宋孝武帝最寵愛的妃子殷淑儀之子,宋孝武帝有心將王位傳給子鸞,所以就派了一些有才之人教導皇子,而戴法興則被安排到太子劉子業身邊。

據說,讓戴法興忌恨祖衝之的直接原因始於一次日食觀測。有一天,宋孝武帝正要出去狩獵,身邊的官員提醒說:“子鸞王府學士祖衝之預報說今日有日食,不宜出行。”宋孝武帝很不悅,戴法興在一旁添油加醋,說太史並未預告,不礙出行。結果,宋孝武帝還沒出宮,就聽見外麵鑼鼓喧天,喊將驅逐天狗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皇帝這才相信了祖衝之的預告,而戴法興則因此對祖衝之生了怨隙。

公元461年,劉子鸞被加封為南徐州刺史。祖衝之作為王府幕僚,也隨之前往。就是在這段時間,祖衝之也沒有一刻閑著,仍然沉浸在天文曆法的知識海洋裏,不亦樂乎。由於祖衝之日積月累、堅持不懈地對天文星象的刻苦鑽研,公元462年前後,他終於有了一次意外收獲。據說,大天文學家何承天的舅父徐廣曾負責主編《晉紀》,然而著述尚未完成,因東晉滅亡,老人悲傷過度,溘然辭世。徐廣生前也是一位博學多才之士,精通天文曆法。祖衝之在一次偶然中得知,徐廣在《晉紀·律曆誌》中記載了北朝北涼一位學者所著的《元始曆》,並且說《元始曆》中提到一種新的曆法思想。這個線索對熱愛天文曆法,向來善於獨立思考,從不拘泥前人看法的祖衝之而言,無疑是一個重大的發現。他四處打聽,想要親自證實一下這個提法,這次終於在南徐州(今江蘇鎮江)得以見到徐廣《晉紀·律曆誌》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