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真冷。
每一片血肉、每一根骨頭深處,都正在失去活力和溫度,都在叫囂著好冷。
她很清楚,從自己頭部和身體裏奔湧而出的血液,正在迅速帶走自己的生命力。可是,車禍發生得太突然了。從盤山公路上翻倒滾下山崖的時候,她甚至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被甩出了車外,撞到了山壁上。緊接著,劇烈的疼痛就把她從昏迷中喚醒過來。
但是,這麼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會死,還不如不醒過來呢!
真的要死了吧?可是她真的不想死!還想活下去!!有誰發現他們就好了!有誰馬上來營救他們就好了!!
我不想死!誰來救救我!!這世界上有神仙嗎?有菩薩佛祖嗎?誰來告訴我,為什麼我會遇上這種事?不是說做壞事才會有報應嗎?為什麼會是我?!我大學的時候支過教,也經常捐贈,平時蹲在網上連罵人都不會啊!求求你們……不管誰都好,誰都可以,請救救我……
意識開始渙散了,她突然知道了——她已經死了。可是,就在這一瞬間,她失焦的瞳孔突然微微動了動,仿佛看見一片白光在周圍閃爍起來。難道,死去真的不是結束嗎?真的有天堂?作為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她又能去往哪裏呢?
剛剛還通過電話的爸爸媽媽、姐姐,隻能永別了嗎?
“傷得很重,肋骨好像折斷了好幾根,身體裏也在大出血。”
“不管怎麼樣,她們都是失血過多死掉的。先召喚治愈神跡止血、補血,其他的傷再說。”
有人低聲在她耳邊說話,她雖然一個字都聽不懂,但是心裏卻覺得很高興。因為,這些人似乎正在幫她治療,她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好像又漸漸地回來了,連全身多處骨頭折斷的疼痛好像也慢慢地感覺不到了。
這意味著,她得救了?她活過來了?
原來剛才她隻是進入休克狀態了嗎?本來休克之後沒多久就會死吧!太感謝了!醫生們來得好快啊!!
她刻意忽略了車禍發生時的情形,完全不願意去想怎麼那麼快就人來營救了,又怎麼沒聽到救護車、警車尖銳的鳴叫聲。是的,現在隻需要知道她得救了就夠了。
果然,在這種時候,還是醫生靠得住啊。要是她能睜開眼睛醒過來,一定要狠狠地感謝他們,給這家醫院送一堆錦旗!
或許是因為被救活了,覺得安全了,她終於平息了激動的情緒,安安穩穩地睡了過去。沾滿了血跡的臉上掛著笑容,看起來又淒慘又可憐又溫暖。站在旁邊正在觀察她的人看見了,浸濕了毛巾,把她的臉擦得幹幹淨淨。
齊昕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漫長也很曲折的夢。她夢見作為標準宅女的自己好不容易出門旅遊一次,選擇了華夏西南省作為目的地,結果旅遊的大巴車在爬盤山公路的時候失控了,側翻摔下了山崖。她還夢見自己流血過多死掉了,那種對死亡的恐懼和煎熬著等死的心情,真實得可怕。
這應該是個夢吧,一個噩夢。
如果現在她睜開眼睛,一定會發現自己還躺在柔軟的床上吧。一伸手,旁邊的床頭櫃上就放著心愛的手機和筆記本,起來洗洗刷刷的時候抽空還能刷個網頁什麼的。然後就是匆匆忙忙拿著麵包、喝著牛奶去上班。
像她這樣,不管是夜晚還是周末都泡在網絡上,完全不願意出門的人,怎麼可能獨自去旅遊呢?而且還選擇了離工作所在的帝都那麼遠的西南省?這絕對不是真的……
可是,自己寫的西南省的旅遊計劃怎麼還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蹦了出來呢?她甚至記得很清楚,自己第一站要去的是聞名的古城,第二站要去的是傳說中的高山湖泊,第三站要去的是雪山腳下,第四站是大山裏的寨子……
“她好像快醒過來了。”
“折斷的肋骨刺穿了她的肺部,內傷還沒有完全好,現在醒過來可能會有點疼。”
“那……讓她再睡過去?”
“算了,順其自然吧。”
齊昕決定忽略那些她完全聽不懂的語言。西南省有那麼多少數民族,也許是少數民族醫生呢?她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睜開了眼睛。
首先落入她眼睛裏的,是除了那些宣傳得天花亂墜的度假屋之外已經很難見到的純原木拚接的天花板、帶著天然漂亮花紋的木牆壁。牆壁上掛著手工編織、花紋古拙可愛的毛毯,角落裏還擱著一個細長的木瓶,裏頭插著幾朵開得正漂亮的火紅色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