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升卿看著牆上掛著的那把刀,走過去,抽出一部分,摸了摸刀刃,眼中陡然現出一股殺氣。
“為什麼騙我?為什麼?”身後傳來女子痛苦而狂亂的低語,翻來覆去隻是這幾句,他的目光一痛,漸漸溫柔起來,走到床邊,理好她額前汗濕的頭發,“數寒,對不起!”床上的人兒卻還陷在半昏迷的狀態,眉頭緊蹙,惶恐不安地掙紮著,呢喃著為什麼?為什麼?
自從在街上發現她,然後帶她回來,她的神智就沒有清醒過。剛開始是昏迷,後來居然發起熱來,密密地出了一層汗,身子卻冷得緊縮成一團。他忙喂她吃了藥,然後去請了大夫。幫她額上換濕毛巾的時候,他發現她眉骨的位置有一處傷,血已經凝固,被發絲遮著本來看不見,可是傷口頗深,想必曾流過不少血。他當時就有一股殺人的衝動——楚天傲居然把她逼成這樣!可是他有什麼資格指責楚天傲,他明明知道整件事的始末,卻從未向她提及;他明明知道左相不會任由她離去,卻無法說出理由而讓勸說顯得蒼白無力。
她說“義父可以為了試探我的立場任我在王府越陷越深……你們都是做大事的人,我怎麼知道?”連他也不知道了,自己的選擇對不對,他不要成大事,他隻要沉冤昭雪,但,他同樣任由她越陷越深,最後滿身傷痕。他握住她的手,輕輕地一直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屋外突然出現一個人影,說道:“楚家又有人過來了,問方小姐是不是在這邊。”
他的牙咬得格格直響,目光中透出一絲怒意如閃電般一劃而過,齒縫中蹦出兩個字:“不在!”
屋外的身影似乎猶豫了一下,“你這樣既不告訴左相,又不告訴楚家,卻是想怎麼樣?”
門突然被打開,慕升卿走了出來,“嚴叔,拜托你!”他不放心地看看身後躺著的人,“這次,我不會把她交給任何人了!”
“唉,過去的總都過去了,你又何必……”
“嚴叔!”慕升卿猛然打斷他,“我這一生已經失去太多,你就不能讓我任性一回嗎?”他的目光中閃現的都是滿滿的懇求。
那嚴叔一時無語,擺擺手道,“罷了罷了,這也算你們的一段孽緣,唉……當初若不是她……罷了,我去回他就是。”
滿天星光下,他看到一個蹣跚的身影把院門打開,說了些什麼,然後又把院門關上了,那人遠遠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搖了搖頭,然後朝另一邊的房間走去。他抬頭看了看那漫天的星星,又回頭看了看床上的人,或許,她早已不記得——他們初遇的時候,那時,她還不叫數寒,她還隻是她自己;隻是,他早已不再是他自己,從那夜血流成河開始,他就隻是作為家族的一個符號活了下來!但,為什麼老天要讓他遇到她,然後又在十年後再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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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很溫柔,他的手很溫暖,他的嗓音很深情,他用最醉人的語氣說著“我是騙你的”……她一下子驚醒過來,兀自氣喘不定,身上密密的都是汗,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可是她卻隻顧著大口的呼吸,仿佛被壓迫了太久。等到重重的喘息終於平定,她才開始打量起周圍——這兒,是哪?她的神智還有些混亂,記不太清。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一個中年婦人走了進來,看到她坐起來了,似乎有些高興:“姑娘醒來啦!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她一搖頭,迷惑道:“你是?”
“啊!我都忘了,少爺帶姑娘回來的時候你昏迷著呢,我是這邊幫廚的鄭嫂,這邊也沒個丫鬟,少爺就讓我來幫幫手。這幾日可把少爺急壞了……”那鄭嫂是個多言的人,不停地說著。
她皺了一下眉,卻也逐漸想起是怎麼回事,她碰到了慕升卿,然後便什麼都不記得了。這兒,想必就是慕升卿的宅子了。她抽了個空子插進話去,“升卿在嗎?”
那鄭嫂顯然愣了一下,卻又笑開了懷,“少爺接到什麼命令,說要出去一下。這三日少爺不眠不休地照顧姑娘,都沒合上眼。今日看姑娘好多了,外麵又催得急,才走開的,沒想到剛走不久,姑娘就醒來了,要是……”
數寒又打斷她,“我這身上的衣服,是你幫我換的嗎?”她發現自己穿的,不是來時的衣服,難免有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