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之後,羅青桃才知今日沒有早朝,卻有一場宮宴設在山水清音殿中。各國使臣帶同女眷們在殿中聽戲飲酒,十分熱鬧。
書呆子自稱不喜聽戲,一進宮門便直接去了上書房。羅青桃想了一想,隻得獨自帶著九娘去了山水清音殿,去找君洛說話。
走進殿門,恰看見君洛擁著一個身穿碧色紗裙的舞姬,說笑飲酒,十分歡暢。
羅青桃腳下頓了一頓,隨後麵色如常地走了進去。
殿中的絲竹之聲,在她跨進門來的那一瞬間齊齊停了下來。從使臣、官員,到台上的戲子、樂師,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唯有君洛連頭也沒抬,甕聲甕氣地問了一句:“怎麼停了?”
管弦之音再次響了起來,台上的小花旦咿咿呀呀地亮開了嗓子,靈巧的身影如一隻蝴蝶在台上飛舞著。
羅青桃在看台下麵站了很久。
直到一折戲唱完,君洛低頭飲酒的時候才看見了她,眉頭立時緊緊地皺了起來:“你站在那裏幹什麼?”
羅青桃仰頭看著他,一時語塞。
她甚至沒有聽清他問的是什麼。
她隻想問他,故意把她晾在這裏那麼久,隻是為了讓她看他同懷中的舞姬互相喂酒嗎?
如果是,那實在沒有必要。他大概忘了,去年剛剛回京的時候,他已經同駱可兒在她的麵前上演過這一出戲碼了。
君洛見羅青桃沒有回答,眉頭皺得更緊:“昨日朕仿佛聽見人說,你把東郊羅氏祠堂給燒了?”
“是。”羅青桃終於擠出了一個字。
身後響起了一片抽氣聲。
君洛語氣平淡地追問:“為什麼?”
羅青桃仰頭看著他,同樣神色淡然:“羅家人的性情: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與其留著受人之辱,不如燒了幹淨。”
君洛皺了皺眉頭,半晌才冷聲問道:“朝廷修建的祠堂,你說燒就燒,可還把朕放在眼裏嗎?”
羅青桃仰起頭,定定地看著他。
君洛移開目光,冷聲道:“罰你回水湄閣閉門思過,無詔不得外出!”
“臣女,謝皇上寬仁!”羅青桃緩緩跪地,磕了個頭。
沒等君洛出聲,她已徑自站起,轉身走了出去。
沒等她跨出殿門,絲竹之聲已再次響了起來,後台的武生亮堂堂地喊了一聲:“馬來——”
戲台上唱念做打,熱鬧依舊;戲台下人歌人哭,冷暖自知。
羅青桃一語不發地回到水湄閣,卸了簪環、換了衣裳,在臨窗的竹榻上躺下,抓過桌上的一隻青瓜來狠狠地咬了一口,“哢嚓哢嚓”嚼得很起勁。
隻是咽下去之後,整個喉嚨裏都痛不可當,仿佛咽下去的不是青瓜,而是一塊大石頭一樣。
羅青桃猛地翻身坐起,用手撐著桌子,捂著胸口不住幹嘔,卻什麼都嘔不出來。
呼吸似乎也有些艱難,羅青桃已不知道痛的到底是喉嚨,還是胸腔之中的某一處。
九娘在外麵聽見動靜,隻當她是噎住了,忙過來幫她拍背。
羅青桃掙紮著推開她,擠出個艱難的笑容來:“我無事。你出去吧。”
九娘遲疑片刻,果真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