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一己求私惹殺意(下)(2 / 2)

皇後漸漸將散開的目光聚攏起來,似有盤算地說,“那就看看她的傳信,再作考量吧。”

是夜,小順子摸黑取來李袖音的傳信,皇後隻看到一半,就發出一串冷笑,然後把信箋往桌上一按,留下五個淺淺的指印,似曾未卜先知地說,“本宮就知道,要出事。”

我和小順子對望一眼問,“李袖音說了什麼?”

皇後把信箋朝我們一揚,挑眉說,“皇上徹查宮人劣跡,李袖音能不撞上嗎?她這是求本宮救命來了。”

我的心往下一沉說,“皇上剛有重托,無論虛實,總是說了那樣的話,皇後隻怕不好出麵啊。”

“本宮根本就沒想出麵,李袖音終究是靠不住的冰山,如今膽敢反過來讓本宮為她所用,真是不能再留,”皇後露出狡詐的笑容,“這種拔去眼中釘的好時機不利用,還等什麼?”

小順子突然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樣說,“娘娘是要查出她來,然後治她的罪?”

“查她治她,本宮一樣要出麵,這是條路,卻是條死路,”皇後站起身,從寢殿外室走到內殿,“李袖音身份特殊,縱然查察有罪,她也會有申辯受審的機會,一旦她認準了本宮是故意見死不救,難道你就不怕她胡言亂語嗎?”皇後在梳妝台前坐下,手指撥上耳垂,取下耳環。

“娘娘是怕她絕路當前,魚死網破?”我把首飾盒遞過去,接住落下的耳環。

“魚要死,但是網不能破,”皇後對著鏡子中的自己露出凶狠的目光,“罪,她一定要有,但是抓,要等她去了閻王殿以後,本宮絕不能給她受審的機會。”皇後轉過身,陰沉著臉說,“紙鳶,本宮讓你查的事,有結果了嗎?”

紙鳶上前一步說,“回娘娘,奴婢翻查了尚宮局劄記,蘇筱菊的確是恪盡職守的一等女官,對宮中每日的人和事都十分留心,但凡宮婢有一點失當之處,或有一句不慎之言,都會記錄在冊,成為抹不去的汙點,而偏偏是她的嚴苛,透出了一點線索。劄記中有錄,蘇筱菊對各司級以上的女官,和守嬪以上等級的宮婢尤其嚴苛,時常教導教訓,幾乎無人不曾受過蘇筱菊的訓示和懲罰,但,隻有李袖音一人除外。奴婢以為,此二人關係甚好。”紙鳶的聲音漸漸降低,暗示之意卻越發明朗。

皇後的眼珠輕輕轉動,“劄記的最後寫的是什麼?”

“說起劄記的最後,奴婢也正要稟報,”紙鳶略微停頓後繼續說,“蘇筱菊在劄記中最後提到的一件事,是啟元六年先帝傳令尚宮局為甄德妃籌辦二十二歲的生辰賀宴,但是記錄到賀宴的前一日便戛然而止,再無下文了。”

“甄德妃壽宴?”我回憶起一些事情,期望地看向皇後,“娘娘不是說過,您是在甄德妃壽宴的第二日發現蘇筱菊藏在馬車裏的嗎,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麼關聯?”

“沒錯,這就可以說圓了,”皇後欣喜地點點頭,“蘇筱菊很可能想在甄德妃的壽宴結束後,向太後吐露真相,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她沒能說出真相,不光如此,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她連尚宮局劄記都不再繼續,而第二天,就出事了。”

“娘娘,尚宮局劄記一月一冊,若有換任,則新開一冊,奴婢已自作主張,翻查了方清繼任後第一年的劄記,娘娘,奴婢有意外的發現,”紙鳶抬起頭,迎上皇後讚許的目光,不禁喜上眉梢,繼續說,“方清對於甄德妃壽宴和蘇筱菊的失蹤,竟然有補充的記錄。原來甄德妃壽宴當日,蘇筱菊忽感身體不適,全身乏力,又不肯宣召禦醫驚動台後,於是授意尚宮局次尚宮李袖音代己行事。壽宴第二日,宮裏便傳出蘇筱菊通奸有孕的流言,太後下令徹查,蘇筱菊落荒而逃,從此失蹤。”

“不夠,”皇後突然冒出這兩個字,“尚宮局劄記所述,仍不足以釋本宮心中所疑,看來此事,還需另下一番功夫,”皇後思忖片刻,忽然微微勾起嘴角,“紙鳶,你好像很久沒有練字了。”皇後的話說的沒頭沒尾,但紙鳶似乎能聽懂。

“沒有可以臨摹的帖子,奴婢就擱置了。”紙鳶謙卑地說。

“那就趕緊撿起來,千萬別荒廢了。”

紙鳶終於把喜悅統統浮現在臉上,篤定地說,“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以假亂真。”

紙鳶露出神秘而得意的笑容,兩人流暢的環環相扣的問答,漸漸把紙鳶的身影變得模糊虛幻。盡管皇後問得漫不經心,盡管紙鳶答得不露痕跡,但彼此的默契,還是在我腦海中勾勒出陰謀的框架。但不知為何,我第一次在醞釀的陰謀麵前感覺到深深的不安和迷茫,或許是因為我對這個計劃的無知,或許是因為皇後眼中閃爍的憂鬱,就好像一顆隨時要隕落的星辰,讓人暗生被毀滅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