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難得與皇後心意相通,怎能不助她一臂之力?”皇上笑得有些酸澀,也許他追求與皇後的心意相通,已經追求了太久,追求到愛變成了恨,追求到聚變成了散,最終雖能如願,這願卻早已麵目全非。“韓冬青,韓卿家,你就快實現你的心願了,不要讓朕失望,朕也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皇上說這話時,眼睛是看著謐妃的,我忽然覺得,所有的忠君愛國背後,其本質,無非也是一場平等的交易。
回到欽安殿,我忽然感覺很累很累,堅持著服侍完皇上睡下,回到自己的榻邊倒頭就睡。我做了一個夢,夢見皇上站在一堆枯葉上,在旁邊挖了一個陷阱,同樣也鋪上一層枯葉,然後將皇後拉到枯葉之上,讓她學自己跳,結果嘩啦一聲響,兩個人都掉進陷阱裏。我驚醒過來,後背冰涼一片。
四個月後,恰是楓葉飄落、薄霜初結,夜半子時,中宮傳來喜訊,皇後誕下皇子。當日早朝,長安王與鄭親王同時奏請皇上冊立皇後之子為太子,這兩個原本已經漸漸走遠的人,在機緣巧合下又一次站在了一起。朝臣皆知鄭親王是為了女兒,亦紛紛猜測長安王與鄭親王已重修舊好,他們豈知長安王此舉,又是為了誰的女兒。皇上壓了奏本三天,最終準奏。十月初十,皇上昭告天下,冊立鄭皇後之子為太子,賜名靳。同一日,皇上著史官書皇子長幼,肖美人之子李榮為皇長子,雲妃之子李昱為二皇子,太子李靳,是為三皇子。
此書一出,兩年來的紛紛擾擾終能塵埃落定,皇後逐漸逝去的風光似又卷土重來。家世、姿容、才幹、龍裔,她將做皇後該有的全部資本牢牢地攥在手裏,原本搖搖晃晃的皇後之位轉眼就變得固若金湯。在羨慕與嫉妒的目光中,皇後的光環愈發耀眼,安瑾萱氣得牙癢癢也隻能硬擺出不屑的姿態,四處宣揚天寧公主如何得到皇上的寵愛,楊岫雲本就孤僻自守,反倒不為波瀾所驚,縱得皇上愛慕卻能淡泊行事,皇後鋒芒灼目也不傷她分毫,肖玉華從來身陷爭議,如今隻空得了個皇長子生母的虛名,位份低微,子有頑疾,早已黯淡無光,被漸漸遺忘,連譏笑殘諷都不曾留於她。
如此喧囂之中,大家似乎都遺忘了一個人。十月初十那一日,正是她入宮滿六年的日子,也許其她人都淡忘了,但皇上還記得,從庫房抽出了幾件精致小巧的貢品讓我送去。共謀江山是一回事,皇上的真心實意那便是另一回事了。我為皇上的細心感動著,卻在同一天的黃昏愕然發現留有這份細心的人不止有皇上一個。今天,皇後送了一對金翅翠羽孔雀釵給萬淑寧,說是命人特意打造的,昨天才剛剛完工。
我在煙霞殿見到了那對釵,金箔勾翅,明珠為翎,鳥羽點翠,瑪瑙含舌,沒有三個月的時間絕對拿不下來,那就是說,皇後早在假孕之時就開始準備這份大禮,她的細心絕非偶然,萬淑寧進宮後的日子,都是從她的手指頭上一滴不漏地算過去的。
我把釵放回盒子裏,正要合上蓋子,就聽到萬淑寧問我,“西樵,你知道皇後送這釵的意思嗎?”
我沒有繼續落蓋,仔細看了看說,“莫非是因為孔雀?”
萬淑寧站起身走過來,按住我的手將盒蓋一下蓋上,下巴微微向右靠向我的耳朵說,“所以,本郡主絕不會戴。”我偷偷側目,看見她意味深長的笑隱藏在冷峻的目光,耳邊的氣息還暖暖的,心,竟已如同被冰潭浸泡,瑟瑟顫抖著逐漸下沉。忽然,手被握緊,萬淑寧轉過頭來,一動的瞬間,冰寒散盡,滿麵桃花,“你到我身邊來吧,雙木隻放心把我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