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來也是李家的姑娘,有個閨名叫巧蓮,後來她嫁了人,人家喊她小顧嫂子,日子一天天過去,皺紋爬滿了臉,手腳也在年複一年的勞作中他磨粗了,她現在說話嗓門又粗又亮,遠近的人喊她顧大娘。
偶爾她也會想起小時候過的好日子,那會兒家境還沒敗落,爹娘都在,有哥哥,還有姐姐……
可是一想到這兒她就會硬刹住心思不再往下想了。
巧蓮不願意想起姐姐李心蓮。
比起早去的娘,比起沒良心的爹和哥哥,她更不願意想起這個姐姐。
娘早早扔下她們去了,爹把家裏值錢的東西卷一卷跑了,哥哥全不顧她們姐妹——可是這些都不算什麼,李心蓮做的事情才最讓她心寒。
不,不但心寒,還非常害怕。
沒了父母之後她們跟著守望門寡的姑婆一起住,姑婆待她們很苛刻,吃的不好不說,還經常吃不飽,穿的也都是粗布爛衫。她在私下裏也曾經咒她,怎麼還不早點兒去死。可是她真的沒想過要把她害死。
而李心蓮卻想了,不但想了,她還親手做了。
巧蓮在門口看見李心蓮在藥裏做手腳,嚇得差點叫出聲來。李心蓮轉過頭來,陰鷙的盯著她,她覺得好象看見了吐信子的毒蛇一樣,站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
別看是親姐妹,可是巧蓮明白,李心蓮能這麼對別人,也能這麼對她。
姑婆的病一天比一天重,最後咽了氣。
別人沒懷疑過姑婆的死因,她本來年紀就大了,又生了病。再說,她又沒有什麼至親了,沒什麼人會去認真追究她的死。
可是巧蓮自己知道,姑婆死的時候,氣都喘不上來,兩手使勁兒的抓自己的胸口,都抓出血來了。那時候,李心蓮就在旁邊看著,看著她那麼死了。
巧蓮不敢說出去,可是她總是睡不踏實,做惡夢。
她們姐妹又搬了地方住,自從娘死爹走了之後,她們的境況一日不如一日。在姑婆那兒是過得不好,可是姑婆死了之後她們過得更糟糕了。
還有件可怕的事情,李心蓮開始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了。每次到了晚上有人悄悄的摸進門,她就死死把自己那小屋的門給閂住。
她心裏也明白,要是外頭的人真想進來,這扇薄門板是什麼都攔不住的。可是這樣她心裏多少踏實一點。
幸好並沒有人來踢她的門。
李心蓮的心野,她總奢望那些從來都不屬於她的東西。好東西人人都喜歡,可是那是人家的,不是她們的。
巧蓮沒那個膽子去搶去奪,可是李心蓮不一樣。
她和那些人在謀劃什麼事。
然後突然有一天,李心蓮不見了。她把姐妹倆僅剩的一點首飾和錢都帶走了,把她留在了家徒四壁的破屋子裏。
巧蓮沒嚎哭大罵,甚至還鬆了一大口氣。
李心蓮這一走,大概不會再回來了。
巧蓮後來嫁了個男人,姓顧,沒什麼錢,但是人很老實。她沒什麼嫁妝,家裏又是那個樣,名聲也不好,能有個人願意娶她,又不老不瘸挺能幹的,巧蓮也不挑剔。反正她也姓李,李家人總不能不認她。她和男人在鎮東頭安下家,大堂伯母給她置辦了份兒嫁妝,四奶奶還給了她幾畝地的地契和一些錢。靠著這個,家裏日子過得雖然不富貴,可是溫飽是足夠了。過了幾年,男人開了個小鋪子做點小買賣,都鄉裏鄉親的,生意還算過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