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二十三年七月初五日,袁世凱在天津小站新軍督辦衙門接到直隸總督王文韶轉來升授按察使的軍機電報,亦喜亦驚,大感意外。雖說在參案了結之後的一年中,也曾向恩相大學士榮祿致送豐厚的喜慶壽禮和按時按節的冰敬、炭敬,卻想不到這麼快就得到了提升,道員升按察使名額有限,俗稱鯉魚跳龍門,艱難之極,這一關過了,眼前就將是康莊大道,怎不樂得心花怒放,對榮中堂感激涕零。
諸事已了,袁世凱連夜驅車來訪盟兄徐世昌。徐世昌自從在新軍督辦處掛了個“諮謀”的名義,做了袁世凱的幕後軍師,月支幹薪三百兩紋銀,家中寒酸氣一掃而盡,上上下下衣飾陳設煥然一新,太太添了不少首飾,出門應酬手麵也闊綽了,徐世昌清俊出眾的儀表更顯得儒雅秀拔,氣宇非凡。雖然尚未撈到外故鄉試主考的美差,這個昔日的窮翰林畢竟脫去了晦氣,擺脫了厄運。徐世昌穿一件簇新的藍綢長袍,打著哈哈迎了出來,說道:“慰庭,恭喜老弟榮遷,我已備了美酒佳肴,正等你來暢敘哩。”
“意外,意外!”袁世凱也得意地笑道:“想不到因禍得福,反蒙榮相青睞!”
賓主進了書房,各自寬衣坐下,徐世昌問道:“謝恩折子遞過了嗎?”
袁世凱說道:“兄弟好像在做夢,下午才遞進奏折,傍晚就奉旨明天一早召見,快得叫我吃了一驚。”
徐世昌微微點頭,捧著水煙袋呼嚕嚕吸了一袋煙,方才笑道:“老弟,恭喜你要走大運了。”
袁世凱敞開短褂衣領,使勁扇著折扇,笑道:“個把按察使,也在意料之中,算不得交大運。”
徐世昌道:“道員升臬司已不容易,榮相又如此看重,李中堂(鴻藻)才一謝世,便上奏折保舉,而且才到京師,即蒙召見,這樣的恩遇,隻有元老重臣如昔日的李傅相(鴻章)才能享受得到,而閣下一旦得之,可見是交了大運了。下有榮相保舉,上有皇上恩顧,還有誰能
阻擋你的飛黃騰達,豈不大大地可喜!”
袁世凱喜道:“大哥,經你這麼一說,是有這麼一點意思,卻不清楚皇上和榮相為什麼這麼抬舉我?”
徐世昌說道:“慰庭,這個不難猜測,榮相提攜你,大概是為你手中有一支頗為可觀的新軍可以為他所用,皇上器重你,則想必因為新軍訓練卓有成效,是甲午之戰以後皇上推行新政較為顯著的一項成就,是朝廷厲精圖治自強中興的希望所在,對你期望很大,給予格外的恩遇也就不足為奇了。慰庭,李傅相以六千淮軍起家,新軍現在已有七千多人了,又蒙皇上知遇,望好自為之,必定大有作為。”
袁世凱嗬嗬笑道:“新軍究竟人數太少,又無戰爭克敵的機遇,難以和戰無不克發展到十萬的淮軍相比,要是新軍能擴充到四、五萬人,至少也有二、三萬人,就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了。”
“慢慢來,慢慢來!”徐世昌輕輕搖了搖手,說道:“本朝忌漢人兵權過盛,曆來如此,現在不是戰爭年代,不宜擁兵過多,招來朝廷猜忌,如果奉旨擴軍,當然是好事,否則不要自己開口。皇上現在下令各地訓練新軍,以淘汰舊軍,不過拿你做榜樣,為各地先導,一時未必會要你大量招兵,以致增加國家兵調,戶部首先就要哭窮,旗人親貴見你兵力太強,也會側目而視,成為眾矢之的,隻消在皇上耳邊進些讒言,就把你的前程毀了,還是現在這樣韜光養譽,靜待皇上提拔,穩穩當當,萬無一失。” 袁世凱恍然凜悟,驚出一身冷汗,連連點頭道:“老哥說得好!多謝指點。世凱自當師法曾文正公,小心謹慎,盡忠國事,百年之後,墓碑倘能刻上‘大清一品尚書袁某之墓’就心滿意足了。”
徐世昌笑道:“老弟正當壯年,怎就想到身後之事了。明晨一早就要進宮見駕,還是第一回吧,禮節儀注都明白了嗎?皇上問話也須作些準備。”
“養心殿覲見的禮節,怎麼進殿跪安,怎麼磕頭下殿,都向人討教過了,隻是怎麼準備回答皇上的問話,心中無數,特地來向吾兄請教。”
“好吧,我們一邊飲酒,一邊細談。”徐世昌一一交待了如何回皇上話。
袁世凱是第一次入宮,心情緊張,天剛露曙就匆匆起身梳洗,略略進些早點,把徐世昌為他準備的覲見回話要點再默默地複看了一遍,吩咐兒子克定催促馬車夫趕快套車上路,很早就來到了大殿。
八時正,殿前太監來到軍機處“叫起”,恭親王奕?領了禮親王世鐸、翁同龢、錢應溥等軍機大臣魚貫前往乾清門西首的養心殿去了,不到一個小時,眾軍機麵畢回到軍機堂。殿前太監又來到朝房西首第一間宣旨:“叫張之洞!”然後是盛宣懷、胡遹盞,袁世凱心焦地不斷摸出金表來看,這三批叫過,已經是十點鍾了,等到胡遹盞覲見完畢,才有太監來宣旨:“叫袁世凱!” 袁世凱一躍而起,應道:“臣在!”急隨太監出朝房經過乾清門廣場,進入巷西一長街轉入養心門,門內寬廣的庭院盡頭飛簷黃瓦一排九大間肅穆莊嚴的殿堂便是皇上臨朝所在的養心殿,袁世凱無數次謁見過威嚴的大宰相李鴻章和若幹軍機大臣,閱曆不少,然而此時此地隻覺自身恍乎渺小,心跳頻頻,唯恐失儀,慌忙整肅衣冠,踏上殿前台階,太監掀簾報道:“袁世凱見駕!”袁世凱趕緊邁步入殿,頓覺滿室輝煌,使他眼花繚亂,哪敢細看殿中華美絕倫的藻井、飾屏壁、墓壁、宮燈和陳設,於是按照事先學來的禮儀,唰唰地放下馬蹄袖,跪下奏道:“臣袁世凱恭請聖安!”說罷,又免冠磕頭,奏道:“臣袁世凱叩謝天恩!”然後站了起來向禦座前走幾步,跪在拜墊上,等候皇上問話。
皇帝載灃問道:“袁世凱,爾在小站練兵有幾年了?”
“臣蒙皇上開恩,交督辦軍務處差委,在天津小站訓練新軍,已經將近兩年了。”
“訓練新軍當以何者為先?”
“恕臣鬥膽,舊軍將士忠勇敢戰者固然不少,但將驕卒惰,軍紀廢弛,遇敵即潰的部隊也所在都有,因此臣練新軍首先嚴明軍紀,選賢任能,培植忠君報國,操行純正的將士,務求做到全軍上下舍生忘死,為國獻身,所向克敵,這是與舊軍截然不同的地方。” 袁世凱聽說養心殿見駕,最好多磕頭,少說話,皇上不問不講,不要亂講,所以說到這裏就停了下來。皇上點了點頭,說道:“很好,講下去!”
袁世凱壯了壯膽,接著說:“雖有血性剛強的將士,尚不能僅僅以血肉之軀禦敵於國門之外,近年強敵壓境,全仗槍炮犀利,講究戰法戰術:使我軍難以抗衡。所以臣練新軍,全用西洋新式槍炮,又聘請德國教官教授洋操,並且翻譯東西洋兵書為教材,設立隨軍學堂,提高將士軍事知識和作戰能力,臣又捐出俸銀獎勵考試出色人員,因此人人振奮,氣象一新,無不立誓願為中興大清而馳驅疆場,盡忠報國。”
載灃很欣賞袁世凱所奏的治軍之道,他頻頻點頭道:“好,好!朕已下旨各省招練新軍,如果都能像爾這支新軍一樣,何愁大清不強,國恥不雪!”
袁世凱磕頭道:“臣以駕鈍,且又披荊斬棘以開新業,時虞隕越,惟有夙夜匪懈,鞠躬盡瘁,以報天恩。”
“新建陸軍現有多少人員?”
“馬步炮工各營,共是七千多人。”
“哦!”皇上摸著光禿禿的下頦,仰麵沉思。袁世凱以為嫌他人少,打算命他招兵擴軍了,興奮地屏息等待皇上降旨,不料皇上卻考慮到戶部兵餉支絀,不宜使某一漢臣擁兵過多,還是令各省分別招練新兵,每省二三千人,由地方自籌餉銀,戶部不費一文,而數萬大軍立時可得,最為上策。想定了,徐徐開口道:“七千多人不算少了,甲午戰前,淮軍最大的一支盛軍才六千人,上了前線不堪一擊,而聶士成一軍從平壤退回時不過一千多人,己少敵多,堅守鳳凰城,大敗倭軍,可見兵在精不在多。”
“是,是。”袁世凱又磕頭道:“陛下聖明!”
皇上又道:“甲午一戰,國家割地賠款,蒙受奇恥大辱,朕決心與民更始,中興雪恥。爾乎日關心國事,甚可嘉許,還有什麼富強之策,不妨奏來。”
袁世凱事前與謀士徐世昌商量過,皇上渴求變法圖強,殿前奏對,也應投皇上所好。於是不慌不忙把準備好的言辭從容奏道:“目前時勢推移,敵強我弱,非迎頭趕上不可。練兵、造鐵路、開礦、辦學堂,十項二十項,都是自強興國之道,然而提綱領不過‘變法自強’四字當今列強諸國依恃科學發達,國力日新月異,無論海陸兵力,工商經濟,交通電信,以及國人文化教育,皆遠在我國之上,若再墨守成規,日複一日,危不堪言,故中興自強之道惟有變法。我大清深仁厚基,皇上宵衣旰食,厲精圖治,全國臣民奮力一致,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區區日本能做到的,我國更無不能做到之理。”
“說得好!”袁世凱的回話說到了皇上的心窩裏,想不到這個新軍督辦滿腦子維新思想,是當前官員中少見的,聽得年輕的皇上心情振奮,神采飛揚,連連讚許道:“說得好!朕自甲午之後,日夜謀求變法維新,中興自強,雖臣工狃於舊習,未識朕之苦心,起步維艱,但如假以時日,冰雪化解,必能出現更多出類拔萃開風氣之士,助朕完成變法維新大業,致大清國於世界列強之林。”說到這裏,載灃俊秀的雙眸突放異彩,握緊了拳頭厲聲道:“我國無論人口,地域,古來文化,士民修養,都超越於世界各國,朕已痛下決心變法圖強,及朕之身,必能洗雪國恥,無愧於列祖列宗在天之靈。望爾袁世凱回去之後好好練兵,勿負朕望。” 袁世凱磕頭道:“臣蒙陛下格外知遇,拔臣於眾多臣僚之中,授命於甲午頓挫國家危難之餘,敢不竭心盡慮為陛下奔驅,雖肝腦塗地亦所不惜。”
載灃一番感情奔放之後,神情鬆弛下來,點了點頭,本可讓袁世凱叩辭下殿,但對袁世凱印象太好,餘意未盡,又轉過話題閑閑地問道:“袁世凱,爾是哪裏人氏?”
“臣籍河南項城。”
“祖上做何生計。”
“祖上世代耕讀,先臣叔祖袁甲三曾人翰林,早年以兵科給事中帶兵平撚有功,蒙恩授官漕運總督,先叔袁保恒亦曾官至刑部侍郎。”
“唔。”皇上又點了點頭,原來是功臣之後,對於這個既忠心耿耿又能為新政鋪橋開路的袁世凱又加深了一重信任感。於是問道:“廣東有一個叫康有為的人,很早就以布衣主張變法維新,還辦過強學會,爾知道這個人嗎?”
袁世凱猶豫了一下,大著膽子奏道:“臣與康有為頗有交往,亦曾參加過強學會,還捐過俸銀充作學會經費。”
“哦!”皇上以康有為作橋梁,好似把他和袁世凱之間的君臣距離又拉近了一步,更加增加了一份親近感,高興地微微一笑,忽又輕輕歎息道:“可惜康有為已經不在京師了。”
“是的,他們師生都到南邊去了。”
載灃喟然歎道:“京師究竟太小,容不了天下英才啊!”
袁世凱不敢接話,微微抬眼一瞥,皇上正悵惘地遠望殿外出神,好似仍然在為康有為被
迫出京而惋惜。過了不知多少時候,皇上才收回神來,歎了口氣,輕輕說道:“袁世凱,爾
下去吧,有事可上奏折,由直隸總督轉奏與朕知道。”
袁世凱鬆了口氣,站起身來倒走幾步,又跪下奏道:“臣袁世凱跪請聖安。”然後默默地趨走出殿,滿懷皇恩浩蕩與前程似錦的感覺,興衝衝出了東華門,乘了原雇的馬車直奔徐世昌寓所。
9月11日,光緒召袁世凱來京陛見,14日袁世凱到達北京。但在袁世凱還未到達北京之前,政局已經開始急劇變化了。
原來在9月13日,光緒到頤和園向西太後請安時,要求選舉英才,並聘請外國政治家,開懋勤殿來議論治理國家的大計和方策。“太後不答,神色異常。”光緒感到大事不妙,當夜給譚嗣同等草詔一封,交由楊銳帶出,詔曰:朕亦豈不知中國積弱不振,至於阽危,皆由此輩所誤,但必欽朕一朝痛切降旨,將舊法盡變而盍黜此輩錯庸之人,則朕之權力實有未足,果致如此,則朕位且不能保,何論其他。今朕問汝,可有何良策,俾舊法可以漸變,將老朽昏庸大臣盡行罷黜,而登進英勇通達之人,令其議政,使中國轉危為安,化弱為強,而又不致有拂聖意。爾等與林旭、譚嗣同、劉光第及諸同誌等,妥熟籌局,密繕對策,由軍機大臣代遞。候朕熟思審處,再行辦理,朕實不緊急翹盼之至。特詣。
另外又給康有為寫了一封:朕惟時局艱難,非變法不足以救中國,非去守舊衰廖大臣,而用通達英勇之士不能變法,而皇太後不以為然。朕屢次譏諫,太後更怒,今朕位幾不保,汝康有為、楊銳、林旭、譚嗣同、劉光第等,可熟為密籌,設法相救,朕十分焦灼,不勝企望之至。特諭。
這就是後人所說的“衣帶詔”。
光緒發出求救密詔的第二天,14日,袁世凱到了北京。16日,光緒召見了他,詳細詢問了新建陸軍的情況,袁一一回答。
當問及變法時,袁表示:國政腐敗,必須積極推行變法,方能有轉機。光緒“見袁極力讚揚新政,遂大信之,以為得一有力之助矣”,當天破格提拔袁為候補侍郎,專辦練兵事宜。第二天,袁入宮謝恩,光緒又誇獎他說:“人人都說你練的兵、辦的學堂甚好,此後可與榮祿各辦各事。”暗示以後不必受榮祿節製,袁世凱感戴皇恩,連磕響頭,退出大殿。 袁世凱對超擢待郎“自知非分”,唯恐引起後黨的懷疑猜忌,於己不利。另外,他來京幾天看到種種跡象,聽到種種消息,感到光緒和維新派地位危殆。他權衡兩黨的實力,預測前景,覺得這時候的超擢不是什麼“殊遇”,認為“決不為福”,以致“汗流浹背,立意疏辭”。他為了向後黨表白心跡,得到超擢今後立即登門拜謁了幾乎所有的“老臣”,如禮親王世鐸、慶親王奕?、兵部尚書剛毅、戶部尚書王文韶、禮部尚書裕祿等,“備述無功受賞,萬不克稱”的心情,還與王文韶商量“擬上疏辭”。王勸阻說:此事“出自特恩,辭亦無益,反著痕跡”。他隻好打消辭意。
袁世凱的突然進京以及被皇上超擢為候補侍郎,卻給京城裏麵的激進與保守兩派勢力,帶來了微妙的變化,引起了朝廷內外的敏感人士們的不少猜議。 已是警惕萬分的榮祿,也迅速做出了反應。在袁進京期間,在征得慈禧同意之後,立即調董福祥部進駐北京門戶長辛店,調聶士成部駐軍天津。待衰世凱回到小站,才發現這不尋常的氣氛,立刻覺察出事情的複雜性。
權力鬥爭,曆來最為激烈、最為殘酷,同時也是最講究手段、最講究技巧。袁世凱明白他此刻已陷入了清王朝的這場驚心動魄的權力鬥爭之中了。
經過一番周密的計劃,他做出了決定:兩邊都不投靠,兩邊都不得罪,騎牆觀望,靜候時機。一旦捕捉住大勢已定的苗頭,便看準時機,一下撲過去,押上所有的賭注,然後,便可以坐收漁利。當然,這是在風暴中行船,在刀尖上跳舞,稍有差失,便要全部賭上老本,甚至連性命都要賠上去。袁世凱天生就是冒險的賭徒,他有充分的信心在這場賭博中成為最大的贏家!
平心而論,對康、梁的那一套變法,袁世凱確實是從心眼裏喜歡,打心底裏擁護。因為對袁世凱來說,他年輕有為、有能力、有魄力、有野心,但他手中所擁有的東西,實在是太少了,他如想在最短的時間裏登上權力巔峰,又實在太難了,因為在他的麵前,那些老家夥,那些根深蒂固的老家夥們,像一座又一座山崗,阻在他的麵前,擋著他的去路。他擁護康、梁,但他絕不就是康、梁。在袁的眼中,維新變法的那幫人隻是他手中的工具,他擁護變法的目的是因為變法能使他的野心實現得更快一點,至於國家、民族、大清王朝,都統統見鬼去吧!想到這裏,他心中一陣暗喜,推開小站營房的窗戶,遙望京城方向,禁不住哈哈大笑。他決定,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場變幻莫測的政治風暴中去,去逮那條最大的魚。
第二天,他起了個大早,急急趕到天津,拜訪榮祿。
四月初五日,榮祿63歲壽誕,華燭高燃,賀客如雲,實在是因為榮祿的官太大了,權勢太顯赫了,京津官員誰不想乘這個機會巴結一下。六旬高齡的榮祿無力一個個接待見禮,於是規定一、二品大員方才親自在壽堂恭迎答禮,然後進入花廳款談,三品以下隻能在候見廳中等待,湊成一二十人,由書吏舉起“引賓”牌子,引領他們魚貫進入壽廳,排列成行,然後恭請壽翁進入壽堂受賀,輪到袁世凱這一批十幾位賀客入見,向壽翁肅立打躬賀喜之後,榮祿忽然一眼瞥見了人群中的世凱,招呼道:“慰庭,你也來了,跟我過來,有話問你。”袁世凱吃了一驚,看榮祿麵色嚴峻,全無笑意,想不到花二萬兩銀子送了禮,卻討個沒趣,隻得別了手跟在榮祿後邊,從抄手遊廊轉個彎,來到了東花廳門前,榮祿忽然止了步,嚴厲地瞅著袁世凱問道:“慰庭,聽說你前幾年入過康有為的強學會,是嗎?” 袁世凱又嚇了一跳,硬硬頭皮,結結巴巴道:“是,晚生當時糊塗,被朋友拉去應個景
,其實極不情願,此後再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