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道長也沒有再打理我們,用軍刀割斷了腰上的保險繩,縱身一躍從樹上跳了下去。我看得眼都直了,一顆心仿佛也跟著一起從二三十米的高度一起掉了下去。
丁磊也張大了嘴:“啊,還他媽真敢跳,城裏人真會玩。”隻見青陽道長身在空中,已經將那把五鬼傘撐在手中,當作降落傘一樣,減緩了下降的速度。
若不是以那五鬼傘之堅固,換作普通的傘,此刻早已經被從下而上的氣流卷成了喇叭花,想不到青陽道長兵行險招,竟然成功了。
然而我們有點高興得太早了,從老榕樹的樹身中,突然伸出一條粗大的藤蔓,直接卷住了青陽道長,將他纏在半空。麵對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青陽道長也驚得毫無辦法,隻好用傘頂端的透甲錐去戳那藤條。
我在樹頂看得清楚,有幾條紅色肉線附著在藤條上。這些紅色肉線厲害之處就在於生命力頑強得像大蚯蚓,砍成幾段也能繼續生存,根本沒有著手的地方。我身上已經被點點斑斑濺到了不少汁液,聞上去又苦又臭,但是好像並沒有毒,否則沾了一身,早已毒發身亡了。
我鼻中所聞,盡是苦臭的氣息,心中忽一閃念,那些紅色的肉線像是玉棺的血管一樣,“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何不試試直接把那口玉棺打碎。在樹上繼續纏鬥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否則時間一久,手上稍有懈怠,被纏倒了就得玩完,今天就賭上性命,搏上一回。
我讓丁磊先替我遮擋一陣,隨即舉起手中的湯普森衝鋒槍,對準樹中的玉棺一通掃射。火力強大的美式衝鋒槍,立刻就把玉棺打成了篩子,棺中的血液全漏了個幹幹淨淨。
直到玉棺中最後的液體流淌幹淨,那些蠕動著的痋蟒紅線,也像是被突然間抽去了靈魂,紛紛掉落,轉瞬變得幹枯萎縮。
青陽道長也從半空落到了地麵,他拽住了那條老藤,所以並沒有受傷,隻是受了一番驚嚇,臉色略顯蒼白。
我和丁磊急忙從樹上下來,三人驚魂稍定,這場說來就來的遭遇戰,前後不過幾分鍾,而在我們看來,卻顯得激烈而又漫長。
我剛要對青陽道長和丁磊說話,突然整個地麵強烈地抖動了一下。兩株老榕樹漸漸支持不住,根莖的斷裂聲響不絕於耳,好像樹下有什麼巨大的動物,正要破土而出,把那整株兩千餘年的老樹,連根帶樹都頂了起來。
天上的雷聲更加猛烈,地麵裂開的口子冒出一縷縷的黑煙。雷暴、黑煙、地裂,組成了一個以老樹為中心的漩渦,把我們團團包圍。
糾纏在一起的老榕樹,由於樹中全是大小窟窿,平時全指著從玉棺中生長出來的紅色肉線支撐,此時失去依憑,頭重腳輕,被地下的龐然大物一拱,便從側麵轟然而倒。
樹中那口被我用湯普森衝鋒槍打爛了的玉棺也隨著掉落到地麵上。玉棺中的積液已經全部流盡,隻剩下赤身裸體的白胡子老頭屍體,還有那被剝了皮寄生在棺主身體上的痋蟒。這一人一蟒完全糾結在一起滾了出來,瞬間萬變,還不到三秒鍾的時間,就化為一堆焦黑幹枯的木炭。
我們不知下麵究竟會出來什麼東西,都向後退了幾步。我拉開槍栓把槍口對準樹根,丁磊則早已從背包中拿了丙烷噴射器,想要演一場火燒連營。
旁邊的青陽道長卻用手壓住我的槍口:“別急著動手……好像是個石頭雕像,看清楚了再說。”
隻見老榕樹的根莖緩緩從泥土中脫離,這兩株老樹的樹冠之大,在這片森林中已經極為罕有,而延伸在地下的根莖,更大過樹冠三倍有餘。這些根蔓樹莖全部從土中脫離,那是多大的動靜,地麵就好像是裂開了一張黑洞洞的大嘴。
忽然間天地抖動,陰雲更加厚重低垂,黑雲滾滾直壓在叢林上方,轟隆隆雷聲已經沒有了界限,響成了一片。
隨著老樹的倒塌,從泥土中升起來一隻巨大的石頭怪獸,身上負著一截短碑。
這隻怪獸之大,我平生從所未見,粗一估量,恐怕不下數千斤,老榕樹的根莖都裹在贔屭身上,看來它是被人為地壓在樹下。
丁磊告訴我們這東西叫做贔屭(念“幣,西”),傳說是龍的九子之一。
這隻贔屭舉首昂揚,龜尾曲伸,四足著地,作出匍匐的姿勢,隆起的龜甲上是雲座,短碑就立在這雲座之上,一股黑氣從贔屭身下冒出,直衝上青天,過了半天方才散盡。天上的烏雲也隨之散去,此時四周的空氣中,充滿了雷暴過後的臭氧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