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那團飄忽閃現的光團,由遠而近,似乎就是一具死漂。我低聲對身邊的丁磊說:“我看那水裏的女屍似乎並沒發現咱們,你先瞄準了,給它一槍,然後咱們趁亂衝過去把它大卸八塊。”
丁磊對開槍的事向來不推辭,把手中的芝加哥打字機先放下,摘下背後的步槍,以跪姿三點瞄成一線,當即便要擊發,卻見水中又出現了數具浮屍。
這些浮屍有的已經浮上水麵,有的還在水底,都是仰麵朝上手臂和雙腿向下彎曲。這姿勢說不出來的別扭,像是關節都被折斷了;更為古怪的是,它們似乎不受水中浮力的控製。
水中浮出來的女屍越來越多,前後不到幾分鍾的時間,也不知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這麼多死漂,就連我們身後也有,數不清究竟有幾千幾百。
死漂發出了鬼氣森森的白光,原本黑暗的洞穴被那些鬼火映得亮了起來,然而這種亮光卻使人覺得如墜寒冰地獄,止不住全身顫栗。
青陽道長低聲對我和丁磊說:“這些浮屍好像正向某個區域集結,看樣子不是衝咱們來的……”丁磊見被水中的死漂包圍,心中起急,把芝加哥打字機的槍機拉開,滿臉凶悍地說道:“思思你來我身後,我先下手為強。”
我用手壓住丁磊的肩膀,把他按到石頭後邊,不讓他莽撞行事,三個人潛伏在山岩後邊觀看那些浮屍的動靜。這時整個山洞的大半,都被那些發出詭異光芒的浮屍映亮,深不見底的地下水中層層疊疊,不知究竟有多少死漂。
我心中有些慌了,事先隻想到有美式衝鋒槍在手,也盡可以對付了,但是萬萬沒有料到,這裏的水中竟然有成千上萬的死漂,就算我們有再多十倍的彈藥,怕也對付不了。我腦門子上的青筋都跳了起來。
好在那些死漂與河裏的圓木差不多,一個個無知無識,緩緩地向洞穴中間的深水處聚集。我們屏住了呼吸,連口大氣也不敢出。這許多女屍是哪裏來的?
看那朦朧剔透的豐滿軀體,和活人也差不太多,屍體上發出的陰冷青光,又是什麼道理?我百思不得其解,隻好壓製住內心的狂跳,躲在黑暗的岩石陰影後,瞪大了眼睛觀看。
我慢慢才看出些頭緒,死漂可能都是從深水處浮上來,逐漸聚集。最集中的地方有一大團浮在水麵上空的紅色氣體與水麵相連,遮蔽了逼人的青光。
一群接一群的死漂對準那團紅色雲霧,爭先恐後地鑽了進去。
大團的紅色煙霧猶如色彩鮮豔的紅色油漆,裏麵有些什麼無法看清,但其中好似無底的大洞,大批浮屍被吸了進去,絲毫沒有填滿的跡象。
紅色的雲霧大概就是祭台磨繪中記載的毒氣,但磨繪已經變色,所以開始我們以為從洞中噴出的毒霧是黑色的,現在看來,竟是如此鮮豔。
世間的毒物,其顏色的豔麗程度往往與毒性成正比,越是鮮紅翠綠、色彩斑斕的東西毒性越是猛烈。這紅霧不知毒性何等厲害,更是聚而不散,若不是我們都提前戴了防毒麵具,難免會將毒霧吸入七竅,中毒身亡。
說來也怪,這麼多死漂在水中擠成了一鍋粥,卻隻有極微弱的流水聲,此外再也沒有別的聲音,所有的這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中進行。
青陽道長在我耳畔說:“毒霧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大概就是那位山神的原形了。水中這些浮屍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被這毒霧所吸引,不停地漂進其中,一旦進去好像就被吃掉了。說不定以前鄱陽湖經常沉船就是這個原因。”
我對青陽道長說:“這可真夠邪門,不管那山神是何方神聖,照他這麼個吃法,這麼多年以來,得有多少女屍才夠他吃?這些屍體又是什麼人?”
丁磊趴在地上,做了個聳肩膀的動作說:“天曉得,鬼知道。不過那些浮屍好像還真沒穿衣服。這裏離得有點遠,看得模模糊糊,咱們不妨再靠近一些看個清楚,卻再計較如何應對。”
青陽道長連連向下揮手,讓我們把說話的聲音再放小一點,指著西麵小聲說:“這些都不重要,唯今之計,是正好趁那山神吃女屍的當口,咱們從邊上偷偷溜過去,萬不可驚動了那些……東西。”
對那山神老爺究竟是白仙,還是什麼魑魅魍魎,我一點興趣也沒有,最好繞過去。
我們把槍支分開,各拿了一支長槍,緊緊貼著葫蘆洞的洞壁,也不敢打開登山頭盔上的戰術射燈照明,就這麼縮在狼牙般的半透明山岩陰影裏,像電影裏放慢動作一樣,緩緩地向前移動。
這段山洞中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碎石,如果動作稍稍大一些,就會產生響動,三人不免都多加了十二分的小心。我們都知道躡足潛行的鐵律,千萬不能急躁,奈何身上攜帶的裝備和器械太多,結果還是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