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海棠躺在床上,地上擺了三瓶啤酒,黑暗中她摸索著爬起來,然後坐在地上拿起啤酒瓶大口大口地喝著。酒精慢慢侵入她的身體,她變得輕浮起來,像是一朵浮雲,一片羽毛,一聲輕輕的歎息。
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覺得露琪會帶走阮青森。她越是害怕,越是想喝酒。最後她醉倒了,鼻子開始流血。她因為酒精過敏,在淩展的時候被姑姑送到了醫院。
等到海棠清醒過來的時候,姑姑才放心地離開了醫院。她躺在病床上,房間很安靜,白色的日光燈在頭頂照得頭有些眩暈。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她撥了阮青森的電話。這個時候,她隻想聽聽他的聲音,她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可是手機卻是關機的,那個冰冷的聲音鑽進她的耳朵。頭沉得厲害,她在渾渾噩噩中,又昏睡了過去。
海棠在醫院躺了三天,其實並沒有什麼大問題,但因為她是屬於典型的酒精過敏體質。所以恢複起來稍微有些慢。
回到學校的海棠,見到的第一個人是阮青森。他正在學校門口等著她,看見她之後,他跑過來,仔細打量了她一番之後,才問:“你沒事吧?”
“沒事,隻是喝了點酒,然後就醉倒了,被送進了醫院,哈哈。”海棠說著笑了起來,“我是不是很笨啊?”
“你沒事喝什麼酒呀?”阮青森倒是有些生氣起來。
“我真的沒事了,你看,我不是還好好的嗎,”海棠轉了一圈,還跳起來摸了一下阮青森的頭。
“沒事就好。”
上完了一天的課,海棠才發現露琪沒有在。可能是因為剛剛出院的關係,所以她也沒有來得及去想之前的事,是在放學的時候,她聽到有同學在議論說:“聽說露琪懷孕了啊,誒,真不知道潔身自好!”
海棠一愣,手裏的課本全部掉到了地上。幸好班上的同學都陸續離開了教室,所以沒人發現她那一刻的驚慌失措。
她跑出教室,朝著阮青森的教室跑去。時間仿佛被定格,每一秒都顯得極其漫長。阮青森的教室在五樓,從一樓到五樓,平時隻需要幾分鍾的時間,現在海棠卻用了十幾分鍾。在教室門口,海棠沒有發現阮青森的身影。
於是,她又跑下樓,朝他家的店跑去。
就在市場口,海棠見到了阮青森和露琪的身影。他們並肩走進店裏,露琪的臉上露出微笑,而阮青森也好像是笑著的。
那一刻,仿若晴天霹靂,海棠的世界被黑暗吞噬。像是突然跨入了永夜,海棠隻覺得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裏,阮青森正坐在床頭,她的頭枕在阮青森的臂彎裏。她就那麼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少年,他那樣美好,像一個天使。可是他卻不屬於自己。他的臂彎那麼柔軟,隻可惜,她隻能在這樣的時刻才能枕在上麵。
阮青森是突然驚醒過來的,或許是手臂麻了,他摸了摸海棠的額頭,然後問道:“沒事了吧?怎麼去店裏也不跟我說一聲?”
此時的海棠,什麼都不想說。她分明從阮青森的話中聽出了其他的意思。他是在責備自己沒有打招呼就去店裏了嗎?他是怕自己看到他和露琪在一起嗎?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正是黃昏,天邊是大片大片的火燒雲。他們就這麼一前一後地走著。海棠在前麵。阮青森在後麵。確切地來說,是海棠一直在生悶氣,而阮青森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到達桑夏街口的時候,海棠忽然停下來轉過身對阮青森說:“以後你別送我了,我也不會去找你。下個月我就要回到A城了。”說完,海棠毅然地離開。
阮青森愣在原地,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他看得出來海棠是認真的,因為她說話的時候,眼睛都紅了。
她是有了喜歡的人嗎?還是覺得自己讓別人誤會了她?阮青森隻能這麼猜測著。他沿原路返回,走過來時的路,那些風景在這段時間以來已經變得熟悉。或許,這是最後一次走了吧。又或許,他再沒有必要來這裏了。
【07】
海棠離開的火車是在淩晨,傍晚的時候,她一個人悄悄地去到了市場。隔著很遠的距離,她看到了店裏坐著三個人,阮青森和露琪,還有他的哥哥。
頭頂的月光清亮,星星如碎鑽般鋪在夜空。海棠隻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就從臉頰上滑落了下來。她奔跑著,逃離幸福的地方。風呼呼地從頭頂吹過,原來奔跑的時候,也會有心跳加速的感覺。她想起,很多個夜裏,阮青森騎車載她回家。也是同樣的風,她將頭靠在他的後背上,能夠感覺得到他的體溫和聞到一股淡淡的洗衣粉清香。
如今,她隻有在記憶裏將這些畫麵串聯起來,然後像放電影般,在眼前緩緩而過。
淚水被風吹幹,連痕跡都沒有。
原來愛一個人,也是不會留下痕跡的。
她提著行李坐在姑姑的車裏,車子駛過桑夏街口,駛過學校,駛過她曾避雨的市場,那裏有家賣章魚丸子的店,店裏有個少年微笑晴朗,美好善良。
“真的決定不留下來了嗎?”姑姑問海棠。
“嗯,反正大學也會到爸爸那邊去呢!”海棠靠在椅背上,仰著頭。這樣,眼淚就不會流出來。
在火車啟動的那一刻,她掏出手機給阮青森發了最後一條短信。她說:“謝謝你,讓我學會愛一個人,也謝謝你,讓我學會了愛自己。我走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