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欲借鳳駕迷人眼(1 / 2)

昭華宮裏燈火全無,姬指月睡在床上,呼吸卻不平穩。

明日便是父親的忌日。

她的父親,埋葬在一個沒有名氣的小山丘上,與妻子同穴而居,而不是奢華卻散發著陣陣腐朽氣息的姬家祖墳。

往年,父母的忌日,她總會親自去墳前祭拜。

今年,卻隻能在月下燃一炷香,悼念她故去的父親。

她睡的並不安穩,夢裏有為明日祭祀準備好的物品,有父親母親葬禮的片段,有祖母看向自己不耐如視妖物的神情,有姬弗然牽著年幼的她穿過畫廊的畫麵,有姬弗然第一次遠遊歸家後帶來的禮物,有她進宮時穿過珠簾落在翡翠玉車裏的杏花,有爾容在未央湖上為她簪的鳶尾,有爾容在薔薇花架下疲憊玲瓏的模樣。

幾乎回顧了她以往所有的歲月。

於朦朧中醒來,隱約看到窗外的月已西斜。

再睡去,爾容在夢裏說:“初顏,我想你過的好,你知道嗎?”。

姬弗然在無形的阻隔之外,淡漠而憂傷。

她想過去安慰姬弗然,腳下卻像是長在地上一般,挪不動分毫。

爾容繼續說:“這個雙魚結,初顏可想要回去?”

她沒有聽見自己的回答聲,卻分明看到爾容笑盈盈的將雙魚結往自己身上掛。

姬弗然依然在無形的阻隔之外,低垂著眼簾,默然吹奏著一管感傷的長蕭。

她想叫他,告訴他,她在這裏,不要再吹那麼傷感的曲子了。

張了張嘴巴,這個世界裏卻沒有她的聲音。

也許是她的神色十分奇怪,爾容的手指修長如玉,溫柔的撫上她的臉頰,柔聲道:“初顏可是累了,既然累了,我們就早些歇下吧。”

她搖頭,掙紮,少年的手卻像是長在她的臉上一般,怎麼都甩不掉。

少年的手溫度偏低,指腹微微有些老繭,卻並不硬,觸摸到她的臉,絲毫沒有不舒服,反而讓人有淡淡的安心的感覺。

善於蠱惑人心的少年,哪怕在夢裏,都有如此強烈的真實感。

就連那偏低的溫度,都像是真正觸及到她的肌膚一般真實。

真實感……少年的手……在臉上……微低的溫度……

姬指月在夢裏迷惑,她側過臉,少年的手依然停留在她的臉頰上,柔和的輕撫,淡淡的香味綻放在鼻端。

太真實了。

驟然睜開眼,她幾乎驚叫出聲。

卻被輕柔的捂住了嘴巴,連身體都無法動彈。

黑暗裏,她看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水一般晶亮,墨一般漆黑,帶著笑意俯身看她。

夜間微涼的暗色空氣裏,暗暗有蘭香彌漫。

她分明知道是誰,卻仍然止不住的顫抖。

“初顏莫怕,是我。”

輕輕的,少年清雅從容的聲音在靜默的空氣裏流淌。

姬指月點點頭,壓製著她讓她動不了身的力量鬆開了,她立刻坐起來拽著被子拉到下巴,嚴嚴實實的蓋住自己的身體,確信沒有任何一寸暴露在外的肌膚,她忐忑問道:“這麼晚了,陛下怎麼會……在這裏?”

爾容似笑又非笑,道:“自然是有事。先莫要問,驚動了外麵守夜的人。初顏快些起身吧,隨我走。”

眼睛適應了黑暗的氛圍,窗外亦有微弱光亮,姬指月看清了眼前的少年。

與以往無異的玄黑色衣,卻是簡單許多的樣式,袖口的暗紋窄了寸把,也沒有拖曳在地的綿長裙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