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容倚在車壁上,狹長的眼瞼眯縫著,似乎虛脫無力,臉色白的幾乎透明,他隻是靜靜的靠在一旁,無聲的聽著楚妃講述,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輕輕一笑,他嘴唇微張:“既然這樣,不回修德殿便是,未央宮也回不得,先送初顏回昭華宮,然後去鹹碧宮吧。”
少年的聲音十分綿軟,漂浮在空氣裏,像是隨時會被一陣微風給吹散。
“這樣好嗎?”楚妃懷疑。
爾容睜開眼睛,蒼白透明的臉龐上,一雙墨色的眼睛格外的沉沉若深淵暗色無底,蘭香肆意流瀉。
抬起手撩開垂在眼角的額發,隨即無力的垂下,露出玄色大袖下一截玲瓏雪白的手臂,他無奈的笑笑,道:“我實在是沒力氣應付那些人了。”
楚妃看著他,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又點點頭,目中有難言的意味,卻沒有多少對少年現在身體狀態的擔心之色。
爾容微微轉頭,對月白色衣裙的少女歉意似的笑,道:“初顏,在安公的忌日發生這樣的事,都怪我安排的不夠妥當。明年的時候,我一定妥善安置,那時候我們再一起去祭拜安公可好?”
月白色衣裙的少女臉色沉沉,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不可自拔。
聽到少年清雅綿軟的聲音,她抬起頭看他,道:“眼下最重要的是陛下的傷,其它的事都以後再說吧。”
少年的聲音裏,歉意加濃,攜帶淡淡的哀宛之感,他緩聲問道:“初顏可是在怪我?”
楚妃側開臉,撩開簾子往馬車外探望,一張臉都隱藏在簾子下。
皇宮裏原來是不許馬車駛進內苑的,在宮門口,趕馬車的人早換成了兩個小太監,馬車往昭華宮行去,一路上被諸多驚疑的目光凝視。
她看不見車裏人的表情舉動,卻能細致的聽到聲響。
少女微微歎息的聲音響起,她低柔圓潤的聲音,徐徐道:“自然不是。我隻是在想,假若不是為了帶我去祭拜父親,就不會遇到刺客,陛下也不會受傷,更不會有這些麻煩事。我很感激陛下的心意,但是還是不要再有下次了吧。”
然後是少年綿軟無力的聲音,卻帶著微微的喜悅感,驚喜一般的道:“我知道了,初顏果然是擔心我。”
少女不再回答,馬車裏十分靜默。
楚妃在簾子外歎氣。
馬車在精致華美的宮殿外停下,有淡淡的薔薇花香隨風而來。
姬指月聞到熟悉的薔薇花香,忽然覺得十分安心,有一種回到家了的安全感。
隨即訝然,她什麼時候已經把昭華宮給當做家了?
透過半敞開著的門扉,隻能看見靜謐的庭院一角。
昭華宮大門半開,裏麵人影全無,門外的宮道上卻有三三兩兩的宮人往來,驚異的回頭看著十分突兀的馬車。
雖然才離開還不到一天時間,她卻覺得久違了,那清麗曼妙的薔薇花架,那精巧雕琢的白玉長案。
壓下心裏微妙的訝異感覺,她和馬車裏的兩個人道別後,起身下車。
才剛撩起門簾,扶在馬車門框上的手腕就被握住。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這是誰的手。
偏低許多的體溫,冰涼細膩的觸感,指腹微有粗糙感,握的並不緊,幾乎隻是輕輕搭在她的手腕上。
回過頭,果然看到少年如雪一般高潔的秀雅臉龐就在眼前。
他受傷的左臂上搭著一件玄色的披風,墨色的眼睛柔和的注視著她,淡淡一笑道:“初顏先穿上披風再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