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春雨纏綿,耽擱了他們的出行計劃,真正出府時,已是數日之後。
雖說早已知城中戒備森嚴,一般人不會隨意出門遊蕩,姬指月卻仍是驚訝於看到如此空蕩蕩的街道。
謝府居於靠近西子湖畔的幽密角落,馬車從府裏出來沿著大路往西湖對麵的靈隱而去,一路上竟然隻見到很少的幾個行人,倒是巡城的兵士有不少。
身不在帝都之中,不必在意那些古老腐朽世家中的陳規,眾人不再刻守男女不同車出遊的規矩,橫豎都是自家人,於是便尋了府中最大的一輛馬車一同坐在車上,一路說說笑笑很是熱鬧。
遠遠的望見雷鋒塔若隱若現,西湖水沉如碧玉,蘇堤白堤氣貫長虹,看見這些熟悉而陌生的美妙景致,姬指月卻已是沒有多少出府時的歡欣。
她已有許多年沒有來過臨安,卻記得兒時隨父母來時,西湖前的這些道上有許多小吃與茶肆,經營的店家一般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說著一口酥軟的吳儂軟語,神態慈祥安和,都喜歡用大荷葉包吃的東西,那些小吃吃在嘴裏,便都帶上了荷葉淡淡的香氣,若是逢上蓮花盛開的時節,還會在攤上放幾朵,若是遇上誇讚蓮花可人的顧客,便常會隨手送與他。
今日一路行來,卻是隻見著寥寥數家,依舊是一些老人家,卻不見了兒時記憶中的安詳神態,而是縮著腦袋在仍然有些寒峭的春風瑟瑟發抖,滿頭花白的頭發淩亂的在風中飛舞,竟有些像是喪家之人。
原本在她記憶中的那個清雅逍遙的臨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空蕩蕩的蕭瑟孤城。
與戰爭並無直接關聯的江南富庶之地都是如此,那些中原地帶的城市又該是何種淒涼模樣。
姬指月低低歎了一口氣,正巧被謝允儀耳尖聽到,他轉頭笑道:“可是覺得街上人少?這些天來一直都這樣,自從元宵過後便一日清冷更勝一日了。”
她抬頭勉強笑了笑,道:“總覺得這樣的西湖和以前看過的太不一樣,好象是兩個地方似的。”
“是啊。”謝允儀微笑著回憶,“記得去年剛來時,臨安城比帝都還要熱鬧,尤其是一到了晚上,滿城燈火,連西湖水都是亮的,以前見慣了秦淮河的景致,總以為西湖盛名不過是被誇耀出來的,如何能比的上帝都中的繁華富貴,直到真見了才感歎什麼叫天堂之地,比起從前,眼下確實是差遠了。”
姬宜然歪在一旁聽他們說話,桃花眼往上一翻,道:“你們倆這是追憶往事呢?我們不過是出來踏青遊玩,人少不是正好,人多了我還嫌擠呢。半夏,一會到了山下記得把能吃的花都采完,我們放在馬車上帶回去好好吃。”
半夏笑道:“我隻有一雙手,如何采的完滿山的花。”
“沒事,我幫你不就成了。”姬宜然笑嘻嘻的眯著眼道。
“你們倆莫不是要做采花大盜不成。”姬挽月抿嘴笑道。
姬宜然眨巴眨巴眼睛,轉頭促狹的對著謝允儀笑,道:“我可不是,真正的采花大盜在這裏呢,從我們家采了好大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