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風塵仆仆的謝允儀夫婦與姬思然也趕到了臨安,姬指月照樣是淡淡的見了他們,還笑著抱了抱小爾雅。
眾人都是唏噓,然後詫異於她過於平靜的反應,卻也都隻得歎息著搖頭。
淒涼森然的靈堂之上,燭火照耀著石棺,在地麵上投下巨大的扭曲的陰影,其餘人都是不敢說什麼生怕刺激到姬指月,老爺子卻是再也忍不住,皺眉道:“丫頭,你打算什麼時候葬了他,莫不是準備一直這樣守著他不成?”
靈堂上彌漫著濃鬱的墨蘭香味,掩蓋了那一絲微弱的腐爛氣息。
縱然墨蘭香味再清雅宜人,這棺木裏躺著的終究是一具沒有生命的死屍,正在一日一日的化成粘稠的屍水,生出無數的蛆蟲與蚊蠅。
他那完好的一半身體也會逐漸的潰爛,腐化成一縷一縷帶血的朽肉,直到露出森然白骨,直到變的與另一半一樣,直到胸腔內的心脾肺腑也都化成血水,直到他整個人都爛成一架白骨浸泡在血水之中。
他依舊清雅俊逸的容顏也會慢慢的生出屍斑,冒出黃綠色的屍水,一點一點的腐爛,墨色的眼睛會被白色的蛆蟲所淹沒,淡雅如蘭的唇會被蚊蠅所啃噬,如玉似的肌膚會逐漸脫落,直到露出白森森的頭骨。
縱然生前再美麗的人,也逃不過白骨成灰的命運。
他的棺木停放在靈堂上,每到了夜晚的時候,冷風呼嘯,白色的紗帳扭曲的飄蕩在空氣裏,靈堂裏的燭火昏昏沉沉的,仿佛有暗色的鬼影在到處遊蕩,駭的經過的侍者們莫不是嚇破了膽。
死去的人已然是死去了,活著的人卻還要繼續過日子。
看著姬指月這些天的模樣,竟像是想要一直守著他。
若是她不願意將他下葬,一直這樣守在靈堂上,那與死去有何區別。
老爺子皺著眉頭看她,她卻是淡淡的笑了笑,道:“阿公多慮了,我自然不會守著他過一輩子,縱然不為別的,也要為我腹中的孩子著想。”
她的目光沉沉掠過巨大的石棺,在棺上停留了片刻,垂下眼瞼輕聲歎息道:“明日便下葬罷,將他葬在杏花林與蓮池之間,我得了空便可以去看他。”
冬末初春的夜晚依舊寒冷,她的歎息比風聲更叫人心上生愁,墨蘭香味幽暗清冽,腐朽的氣息竟比前幾日淡了許多,仿佛靈堂之上盛開著千萬朵蘭花。
眾人隨著她的視線轉頭去看石棺,都是無言的靜坐。
第二日的天氣依舊晴朗,姬指月倒是說到做到,一大早便吩咐人去杏花林旁的空地上挖墓地,隻是原本便不好的氣色越發的慘白起來。
她從空地上回來便立在棺前,雙手放在棺上垂首無語。
男人們都在空地上看人挖墓穴,謝佑怡見不得她這番模樣,與老太太也一起回了空地上,偌大的一個靈堂裏,隻有姬家三姐妹與幾名侍者守著。
清秋端了清粥小菜點心過來,姬攬月上前拍拍姬指月的手,道:“先過來吃些東西罷,一會餓著了可不好。”
姬指月順從的跟著她走到案前,坐下才吃了幾口,便聽見靈堂外又小廝的呼喊聲由遠而近的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