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婦悲傷過度,還好孩子沒有受到影響,不過你作為丈夫,應該多關心她,多分散她的注意力,盡量不讓她想不開心的事,唉,逝者安息,生者奮發,很多時候,人在現實麵前實在是太無能為力了。”醫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卻說到了林文輝的心坎兒裏。
他會意地點了點頭,回到高慧慧的病床邊,她的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昔日有神的目光也黯淡下來,再也不是那個頤指氣使飛揚跋扈的女孩子,整個人都垮了下來。
“文輝……你知道……我爸爸最後的願望是什麼嗎?”高慧慧的眼裏噙滿了淚水,無助地望著他。
林文輝故意搖了搖頭。
“他的意思是,把我托付給你了。”高慧慧擠出了一絲苦笑,似乎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你的身體很虛弱,早點休息吧,別哭壞了身子。”林文輝顧左右而言它,用力地握了握高慧慧軟弱無力的手,緩慢地將自己的手抽離,在高慧慧無比期盼的眼神中走出了病房。
“文輝,別離開我……”高慧慧眼巴巴地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她是多麼害怕一個人,死亡的壓抑從病房的四麵八方席卷著她,她整個人蜷縮在一起,緊緊地抱著自己,最悲哀的莫過於欲哭無淚。
林文輝心亂如麻,這一切來得是如此突然,且不必說年輕的高慧慧能否承受,畢竟他一個大男人,習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突然間失去了所有的依靠,他的肩膀能承擔得起這一切壓力麼?
他的妻子從千金小姐變成了一個普通女孩兒,而他也從一個乘龍快婿跌落到了穀底,終究人算不如天算。
一個星期後,高市長及夫人的葬禮隆重舉行,悲傷的音樂緩緩流淌在空氣裏,壓抑得讓人窒息。
高市長生前的親朋好友,不約而同地穿著黑色或白色的衣服,一臉肅穆,帶著對逝者的思念和哀悼,畢恭畢敬地向那張笑容可掬的臉深深地鞠了一躬,獻上一捧菊花來寄托哀思。
一襲黑色風衣的高慧慧立在一旁,兩隻手重疊在身前,麵無表情地望著身邊走過的父親生前的好友親朋,不停地向他們表示謝意,至少他們來送父親最後一程,父親走得不會很孤單。
似乎在那一夜之間,她成長了許多,不再是那個飛揚跋扈,刁鑽任性的千金大小姐,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最疼她的那個人去了,她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繼續猖狂下去。
昔日精致的臉不施粉黛,或許由於過度悲傷的緣故,她水汪汪的眼睛裏不滿了血絲,帶著厚重的黑眼圈,顯得十分憔悴,卻又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胸前戴著小巧玲瓏的白色菊花,莊嚴而又肅穆。
“慧慧啊,你的臉色很難看,這兩天沒有休息好吧?”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人走了進來,心疼地問道。
“王叔叔,謝謝您的關心,謝謝您能夠送我爸爸最後一程。”高慧慧的眼裏滿是感激,從小生長在市長的家庭裏,她比同齡的孩子更要懂得父母的去世對她的未來意味著什麼,很多父親生前的老友甚至都沒有出席這一次的葬禮,更有很多人,她明白,這次的葬禮,是她見到他們的最後一麵。
畢竟父親不在了,這種關係也就隨之變淡了。畢竟她一個涉世未深的黃毛丫頭,究竟擁有多大的人脈圈?世態炎涼,牆倒眾人推,並不是說說而已。
“唉,這是哪裏的話?我和你爸爸是老朋友了,今後有什麼需要就隨時來找我,把我當做是你的爸爸!”男子拍了拍高慧慧的肩膀。
高慧慧心裏一暖,感動極了,可是她心知肚明,爸爸隻有一個,而且,從現在起,她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孤兒了,爸爸的位置,任何人都無法取代。
“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安心養胎,如果因為過度悲傷而傷害到肚子裏的孩子,可是真的得不償失了,不管怎麼說,孩子是無辜的,就算是為了它,也要保持樂觀的心態,知道嗎?”男人語重心長地囑咐道。
高慧慧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可是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人可以感同身受,樂觀?說起來簡單。
“小林啊,這段時間你多關心關心慧慧,多陪陪她。”男子轉向一旁的林文輝,意味深長地囑托道。
“放心吧,王叔叔,我一定會幫慧慧挺過這一關的。”林文輝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
夜深了,陰森的靈堂裏,高慧慧孤零零地跪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盯著牆壁上偌大的遺像,無數個畫麵浮現在腦海裏。
“爸爸,你怎麼就這樣走了,你怎麼舍得丟下我,我還沒來得及報答您……都怪女兒不懂事,總是惹您生氣,我現在做了媽媽,也明白了許多道理,可是您卻已經不在我的身邊……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我第一次深切地體會到這個道理,卻讓您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高慧慧的聲音哽咽了,自言自語道。
可是她明明知道,人死了,一切都不複存在,所謂祭祀儀式,隻不過是寄托哀思的一種方式,是生者的一種心理安慰。
“您放心,您的女兒長大了,也懂事了,可以很好地照顧自己,王叔叔說得對,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肚子裏的小家夥茁壯成長,總有那麼一個天使到來我的生命裏,讓我明白生命的意義,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上蒼為我關上了一扇門,定會為我打開一扇窗,上帝讓我失去了父親,卻賜給了我一個孩子,我會將我承載著的深沉的愛,賦予這個孩子,或許這樣,才是人類繁衍生息的最大意義。”高慧慧顫抖著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