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愛是永恒(1 / 3)

葉開遲疑著,顯得更痛苦。

他本不願說起這件事,但現在卻已到了非說不可的時候。

原來花白鳳有了身孕的時候,白夫人就已知道,她無疑是個心機非常深沉的女人,雖然知道她的丈夫有了外遇,表麵上卻絲毫不露聲色。

她早已有法子要她的丈夫和這個女人斷絕關係,隻不過,無論怎麼樣,花白鳳生下來的孩子,總是白家的骨血。她畢竟不肯讓白家的骨血留在別人手裏。因為這孩子若還在花白鳳身邊,她和白天羽之間,就永遠都有種斬也斬不斷的關係,白天羽遲早總難免要去看看自己的孩子。

所以白夫人竟設法收買了花白鳳的接生婆,用一個別人的孩子,將她生的孩子換走。

花白鳳正在昏迷痛苦中,當然不會知道繈褓中的嬰兒,已不是自己的骨血。等她清醒時,白夫人早已將她的孩子帶走了。

白夫人未出嫁時,有個很要好的姐妹,嫁給了一個姓葉的鏢師。這人叫葉平,他的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樣,平凡而老實,在武林中雖然沒有很大的名氣,但卻是少林正宗的俗家弟子。

名門弟子,在武林中總是比較容易立足的,他們恰巧沒有兒子,所以白夫人就將花白鳳的孩子交給他們收養,她暫時還不願讓白天羽知道這件事。

到那時為止,這秘密還隻有她和葉夫人知道,連葉平都不知道這孩子的來曆。

第三個知道這秘密的人是小李探花:在當時就已被武林中大多數人尊為神聖的李尋歡!

因為白夫人心機雖深沉,卻並不是個心腸惡毒的女人--在自己的丈夫有了外遇時,每個女人心機都會變得深沉的。

白夫人做了這件事後,心裏又對這孩子有些歉疚之意,她知道以葉平的武功,絕不能將這孩子培養成武林中的高手,她希望白家所有的人,都能在武林中出人頭地。所以她將這秘密告訴了李尋歡,因為李尋歡曾經答應過,要將自己的飛刀神技,傳授給白家的一個兒子。

她知道李尋歡一定會實踐這諾言,她也信任李尋歡絕不會說出這秘密。

世上絕沒有任何人不信任李尋歡,就連他的仇人都不例外。

李尋歡果然實踐了他的諾言,果然沒有說出這秘密。但他卻也知道,世上絕沒有能長久隱瞞的秘密,這孩子總有一天會知道自己身世的。

所以他從小就告訴這孩子,仇恨所能帶給一個人的,隻有痛苦和毀滅,愛才是永恒的。

他告訴這孩子,要學會如何去愛人,那遠比去學如何殺人更重要。

隻有真正懂得這道理的人,才配學他的小李飛刀;也隻有真正懂得這道理的人,才能體會到小李飛刀的精髓!

然後,他才將他的飛刀傳授給葉開。

這的確是個悲慘的故事,葉開一直不願說出來,因為他知道這件事的真相,一定會傷害到很多人。

傷害得最深的,當然還是傅紅雪。

傅紅雪已鬆開了手,一步步往後退,似連站都已站不住了。

他本是為了仇恨而生的,現在卻像是個站在高空繩索上的人,突然失去了重心。

仇恨雖然令他痛苦,但這種痛苦卻是嚴肅的、神聖的。

現在他隻覺得自己很可笑,可憐而可笑。

他從未可憐過自己,因為無論他的境遇多麼悲慘,至少還能以他的家世為榮,現在他卻連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誰都不知道。

翠濃死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已遭遇到人世間最痛苦不幸的事,現在他才知道,世上原來還有更大的痛苦,更大的不幸。

葉開看著他,目光中也充滿了痛苦和歉疚。

這秘密本是葉夫人臨終時才說出來的,因為葉夫人認為每個人都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有權知道。

傅紅雪也是人,也同樣有權知道。

葉開黯然道:“我本來的確早就該告訴你的,我幾次想說出來,卻又……”

他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樣將自己的意思說出來,傅紅雪也沒有讓他說下去。

傅紅雪的目光一直在避免接觸到葉開的眼睛,卻很快地說出兩句話:“我並不怪你,因為你並沒有錯……”

他遲疑著,終於又說了句葉開永遠也不會忘記的話:“我也不恨你,我已不會再恨任何人。”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的時候,他已轉過身,走下樓去,走路的姿態看來還是那麼奇特,那麼笨拙,他這人本身就像是個悲劇。葉開看著他,並沒有阻攔,直到他已走下樓,才忽然大聲道:“你也沒有錯,錯的是仇恨,仇恨這件事本身就是錯的。”

傅紅雪並沒有回頭,甚至好像根本就沒有聽見這句話。

但當他走下樓之後,他的身子已挺直。他走路的姿態雖然奇特而笨拙,但他卻一直在不停地走。他並沒有倒下去。

有幾次甚至連他自己都以為自己要倒下去,可是他並沒有倒下去。

葉開忽然歎了口氣,喃喃道:“他會好的。”

丁乘風看著他,眼睛裏帶著種沉思之色。

葉開又道:“他現在就像是個受了重傷的人,但隻要他還活著,無論傷口有多麼深,都總有一日會好的。”

他忽又笑了笑,接著道:“人,有時也像是壁虎一樣,就算割斷它的尾巴,它還是很快就會再長出一條新的尾巴來。”

丁乘風也笑了,微笑著說道:“這比喻很好,非常好。”

他們彼此凝視著,忽然覺得彼此間有了種奇怪的了解。

就好像已是多年的朋友一樣。

丁乘風道:“這件事你本不想說出來的?”

葉開道:“我本來總覺得說出這件事後,無論對誰都沒有好處。”

丁乘風道:“但現在你的想法變了。”

葉開點點頭,道:“因為我現在已發覺,我們大家為這件事付出的代價都已太多了。”

丁乘風道:“所以你已將這件事結束?”

葉開又點點頭。

丁乘風忽然看了丁白雲一眼,道:“她若不死,這件事是不是也同樣能結束?”

葉開道:“她本來就不必死的。”

丁乘風道:“哦?”

葉開道:“她就算做錯了事,也早已付出了她的代價。”

丁乘風黯然。

隻有他知道她付出的代價是多麼慘痛。

葉開凝視著他,忽又笑了笑,道:“你當然也知道她根本就不會死的,是不是?”

丁乘風遲疑著,終於點了點頭,道:“是的,她不會死也不必死……”

丁白雲很吃驚地看著他,失聲地道:“你……你難道……”

丁乘風歎道:“我早已知道你為你自己準備了一瓶毒酒,所以……”

丁白雲動容道:“所以你就將那瓶毒酒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