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2 / 3)

“我……我……”過年支吾了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個字。

“你喜歡哪家姑娘?我認識嗎?”他倒很想看看大大咧咧的過年在喜歡的姑娘麵前是什麼樣子。

“甭問了,打死他都不肯說。”周圍不知何時已經蹲滿了“納涼”兼看戲的眾人。過年見狀,硬是把一張黝黑的臉漲成了紅色。

大夥兒都幸災樂禍地看他出糗,隻有盛暑在詫異地拉著二牛詢問:“過年以前被打死過嗎?”

死而複生,好強啊!

意暄最近一直暗暗祈禱天氣快點兒涼起來。

她越來越發覺自己的家比祠堂還熱鬧。盛暑的“弟兄”們老窩在這裏不肯走就算了,但是到了吃飯的時間他們的家裏人就會找上門來把自家的兔崽子拎回去,然後好死不死就會被他們發現這裏比較涼快,然後他們就開始也往她這裏跑,再然後她就會在盛暑哀求的目光下出口留他們吃飯,最後她本來頗為遺世獨立的小院就成了最佳的聚會場所,到了晚上更是所有走得動的人幾乎都一手搬著椅子一手搖著扇子,來這裏納涼兼聊天培養感情——

就像現在。從老祖宗怎樣躲避戰亂到了這裏聊到哪家母雞生了個雙黃蛋,一個晚上又堪堪消磨過去。

“你們有沒有發現,咱們的羊最近越來越瘦了?”

此言一出,在場的大多數人都附和起來。

“呀,原來你們家的羊也瘦了啊,我還以為就隻我們家呢。”

“你不說我倒還沒留神,這羊好像是不如以前肥了。”

“這是怎麼回事?還不是跟以前一樣地養?”

“是不是小娃子貪玩沒看著它們吃草?”

劉家的小少年連忙喊冤:“哪有啊,它們明明吃得好好的,我們看得可緊了。”

“是啊是啊,而且自從土堆來當牧羊犬之後,羊兒們比以前都聽話了很多。”談家的孩子跳出來作證。

“土堆很厲害哦。”過年的小侄子也為放羊一族的清白而奮鬥,“哪隻羊不乖,它動都不用動,隻要瞪一下,它們就會很聽話地低頭吃草。”

眾人麵麵相覷。

有這麼偉大的狗?以前的那隻老牧羊犬可沒這麼大本事。

“盛暑小子,不止你自己特別,連你帶來的狗都特別啊。”陳公公讚歎道。

盛暑憨憨地笑了一下算是回應,過了一會兒才猶猶豫豫地說:“有件事情……我一直沒和你們講,其實……那個土堆,它不是狗,它是那個……一匹狼。”

他低下頭等著大家的驚嚇和指責,卻不料除了身邊意暄的一記抽氣聲外,什麼響動也沒有。

他偷偷抬起頭,發現所有人的眼神中隻有好奇,沒有別的情緒。

“盛暑啊,你說的這個狼是什麼東西?”村長代表大家發問。

啊?竟然還有人不知道狼是什麼?盛暑吃驚之後便也恍然。村民們祖祖輩輩生活在清涼村,沒出去過半步,這裏沒有的東西,他們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他正要解釋,卻聽意暄輕快地說:“狼和狗是差不多的動物。但是羊很怕狼,所以土堆隻要一瞪眼,羊就不敢不聽話了。而且,羊一怕,吃下去的東西肯定沒好好消化,所以吃是吃多了,但還是瘦了下來。”她努力淡化狼吃羊的“天賦”,不想讓村長他們太擔心。心裏則暗暗決定,就算讓土堆懶懶地吃白食,也好過把羊群往狼口裏送。

村長笑嗬嗬地說:“原來是這樣啊。那咱們以後還是不要讓土堆去放羊了,好嗎?”

“那是當然的。”意暄責備地看了盛暑一眼,道:“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土堆其實是狼?”派一匹狼去看守羊群,真是夠可笑了。她就老納悶了,怎麼土堆身為一條“狗”,竟然從沒叫過一聲,原來是這麼回事。

盛暑有些歉意地道:“我不知道羊會怕狼,所以也就沒說,給大家添麻煩了。”

村長擺擺手,“哎,你又不是故意的,沒關係啦,你別往心裏去。”

大家也紛紛出言安慰,叫他不要自責。

盛暑感激地點點頭,正要再向意暄道歉,忽然覺得很奇怪。“既然大家不知道有狼這麼種動物,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意暄聽他這麼一問也是一愣,然後困擾地皺起眉頭。“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覺得自己好像聽說過——”

“哈哈哈,意暄的怪毛病又發作了。”村長捋著胡須,一點兒也不驚訝。

“怪毛病?”盛暑看看正在努力思考的她。

劉姥姥笑著補充說:“意暄嘴裏總是會冒出一些她也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東西,可有意思了。我們都說她是前世孟婆湯喝少了才會變成這樣的呢。”

盛大娘樂嗬嗬地道:“真好玩,意暄是記得的東西太多,盛暑是忘掉的東西太多,你們說是不是很巧啊?”

意暄自然懂得她的弦外之音,嗔怪地要起哄的老人們別亂說話,卻引來更多的戲謔。

盛暑倒沒聽出什麼暗示的意味,隻是對剛才劉姥姥說的某個名詞好奇,“孟婆湯?”

“孟婆湯啊,就是……”

意暄剛做好飯,就見盛暑低著個頭悶悶地走進屋裏。

這倒也少見,他不是成天笑嗬嗬的嗎?“你怎麼了?”

盛暑依然垂頭不語。

“幹嗎呀?大娘讓你幫忙幹活你不高興了?”問完她就知道自己說了傻話。

盛暑一身蠻力現在是全村聞名,誰家有用得上他的時候就過來招呼聲。要是換成她,早就不耐煩了,他卻肯定是興高采烈地跑去幫忙。有時候,她覺得盛暑像是比自己還早住在這裏,他和大多數村民一樣,喜歡親近人、幫助人,不計任何回報。而她則隻要自己過得安穩,其他則什麼都不願想了。

果然,盛暑搖搖頭。

“那你在生什麼悶氣?”實在想不出他如魚得水的生活裏還有什麼好煩惱的事。

盛暑慢吞吞地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重重地放在桌上。

意暄撥開油紙一瞧,是塊醬肉。“這是大娘給的?”誰家裏有點兒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總會給家家戶戶都留一份,這也是她頗感吃不消的禮數。

盛暑僵硬地點點頭,還是不說話。

意暄有點兒不耐煩了。“我知道你不吃葷腥,但也不至於讓你帶塊肉回來就繃張臉給我看吧,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盛暑猛地抬起頭,指控道:“大娘說,咱們家養的豬是殺來吃的,雞鴨也是!”

他哭了?有些潮紅的眼眶讓意暄震驚得無暇注意“咱們家”這三個字的可議之處,隻來得及反應他話中的含義,“那是當然的,難道你以為養這些禽畜都是養著玩的嗎?”

他震驚地瞪大眼,“怎麼會?它們那麼好,那麼聽話,每天看著它們吃東西的樣子我就會覺得很滿足……你們怎麼忍心殺害這麼可愛的動物?”

“不殺它們我們就會餓死,它們活在這世界上的功用就是為我們提供吃食,而不是為了讓你覺得它們可愛。不殺它們,我們吃什麼?”

他幹嗎用這種譴責的眼神看她?害得明明理直氣壯的幾句話,在他的目光下卻顯得分外氣虛。

“你怎麼知道它們生下來就是給我們吃的?如果它們被吃是活該,那是不是有一天我們被土堆吃掉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前幾天二牛的娘去世了,大家都很難過。難道我們把豬啊雞啊的殺掉,它們的家人就不會難過不會心疼了嗎?”盛暑義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