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崇華苑,在草亭裏呆坐了半個下午,自從女兒搬走之後,她的日子陡然變得無趣了,時常還會覺得寂寞。
他也很少過來,可能是太忙了,也可能還在計較之前的事,他氣她的擅自決定,也氣她想得太多了,他希望她的女人都是單純的,他也因為她的安靜與純良才會這麼在乎她,可現在卻發現她是這樣一個會算計又事故的女人,甚至連他都不放過,所以覺得後悔了吧?
他甚至真得把女兒從她的身邊帶走了,雖然這也是她曾經料想過的後果——不再記得她,但一下子讓她接受這樣的事實還真不那麼容易。
夜半烏啼,口中幹渴,叫了幾聲龐朵都沒答應,掀開被褥,赤腳下床,摸到桌案上的涼茶,就那麼喝了下去,反倒清爽解渴的很。
窗外,秋雨嘩嘩,難得的雨夜,京都入秋後少有雨水,不像風城,那麼長的雨季,像是女人的眼淚,總也下不完一樣。
推開窗,寒意襲來,周身像被澆了一層雨水,迎著這陣寒意,莫蓉笑得無聲,真到了這種境界——寂寞久了的人喜歡自虐。
老了,已經二十六了,離這種自虐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恐怕以後有的是時間這麼對雨自淋。
那樣也好,她實在難以想象,自己真到了白發蒼蒼的年紀,還在他麵前裝柔順的樣子,白頭偕老?一個讓人聽了都心驚膽戰的詞,她隻給他看那個年輕的莫蓉。
歎一口氣,伸手打算合上窗扇,窗扇卻被一雙濕淋淋的手卡住了,這驀然的驚嚇,嚇得她倒退半步,“來人——”
也就是這喊人的空擋,那人撐著窗框就跳了進來。
“龐朵——”叫罷忽而又噤聲,不對,龐朵不會這麼耳沉,再說守夜的也不隻一名侍女,不可能她叫了這麼多聲都沒人來應……
“你也會被嚇到?”黑影動了動,似乎是在擦臉上的雨水。
聽罷聲音,莫蓉才鬆一口氣,誰能想到堂堂一國之君會有半夜跳窗之舉?
誰說不是呢?此刻守在崇華苑門外的李琛也是歎息不已,他陛下批完那一摞摞的奏折,本以為也該是上床休息的時候了,明天可是早朝,他陛下的精神偏偏好的很,聽到外麵秋雨嘩嘩,說是難得聽到雨打楓落,要出去透透氣,然後這一趟氣就透到了這裏。
“給執事女官報一筆,今晚皇上留宿崇華苑了。”李琛抹了抹鬢角的雨水,不忘跟身後的小太監交代一句。
小太監領命而去……
寢宮內,一盞宮燈打亮,莫蓉正忙著替他脫去身上濕漉漉的外衣。
尉遲南的視線跟著她那雙光裸的腳,來來回回,然後是她那一頭長發,隨著她的動作輕緩的在空中拂動著……
等她再一次靠近他的身前整理衣衫時,一伸手將她圈在了身前,“我想你了。”不是“你想朕了嗎”,就是“我想你了”,看似溫柔,卻又帶著點霸道的味道,讓莫蓉眼睛有些酸,但卻是笑的。
她沒有回應他的話,因為那句話是不需要回應的,隻是他說給她聽的。
莫蓉伸手繼續擦著他的濕發,也任由他的雙手不規矩地在她的身上遊走……
隔著屏風,隻能見屏風後那惹人心跳的肢體交觸。
窗外,雨勢漸進,秋寒逼人,窗內,呼吸急促,暖意融融。
“為什麼不來榮德殿?”他是記恨的,因為他在等著她低頭。
“陛下的氣還沒消——”聲音顯得有些落魄,畢竟誰還會在歡 愛的時候聊天?她又不想輕吟出聲,那讓她覺得自己像個蕩 婦。
她不是不低頭,她隻是不知道該不該在這個時候低頭,或者就讓他這麼記恨下去,也許是對她最好的……
秋雨漸歇,宮燈微有跳躍,映著莫蓉那一頭黑發,她正跪坐在他的身側,替他挑下虎口處的木刺——跳窗所致。
而他就那麼看著她光裸的額頭,白皙的雙臂,以及頸子上的戒指——那是懷上君兒時,他給她的,他第一次拿自己身上的東西給別人。
伸手將那枚戒指撚在指間,哼笑,是在笑自己,笑自己的長情,他是個會疼女人的男人,但不是個擅於留情的男人,因為他的身份根本就不需要他對一個女人長情,他一直以為自己隻會記住那個逝去的發妻,畢竟是她伴他走過了人生最困難的那段日子,他尊重她,然而眼前這個女人,他到現在還是弄不清楚,到底為什麼會在他心裏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