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情激越,士氣高漲。
喊殺聲震天,讓人血脈膨脹。
“請父王觀陣,兒臣去——”
尉遲南看看兒子,笑笑,揮手同意。
泰睿以劍致意。甩馬鐙飛將出去,身後跟著整齊的馬隊軍陣。
前麵正在酣戰,身後卻傳來幾句小聲的對話。
尉遲南回頭看一眼,“什麼事?”
本來打算先掩住消息的白裏老將軍,見陛下問了,不好再攔,無奈地對那傳令兵點頭。
“啟稟陛下,京城快馬傳來消息,宮裏兩位娘娘病故!”
眾將都有意無意地將視線投到尉遲南的身上,尉遲南側著臉,迎著風雪,似乎沒什麼異常,“杖責八十。”沒人能在大戰的時候還談私事的,誰也不能。
但,打誰呢?
傳令兵,還是那個傳消息的人?
半刻之後,尉遲南微伸左手,一旁的護劍護衛看他一眼後,才把手上的長劍交過去。
尉遲南雙腿一夾,馬兒飛馳出去,他這一去,在場的眾人當然不能站在原地看戲,皇上都上去了,死也要跟著去啊。
除了太祖打天下的那會兒,這還是大魏國第一次在一個戰場上一下子投入這麽多高級將領,並且還把高級將領當小兵使。
“護著陛下!”白裏急命兩側副將追到兩翼。
這一戰從中午一直持續到夜晚,直殺的血流成河……
“父王,父王——”尉遲泰睿抱著父親的腰,阻止他瘋了一般的砍殺那早已死去的敵將。
尉遲南膀子一揮,泰睿被甩了老遠,泰睿又爬起身,抱住父親的腰,嘴角因為剛剛那一揮,留了些血絲,“父王——您保重啊。”
尉遲南喘著粗氣,臉上都是猩紅泛紫的血水,劍尖拄地,眼睛炯亮,眼角看不出是淚,還是血。
“父王……”泰睿跪抱著父親的腰,眼角流的是淚。
其餘眾將幾乎站成了一個圈,都背身對著這對父子,外麵是星星點點的篝火,以及成百上千的死屍,風很大,卷著雪粒子到處肆虐。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屬於西北的激烈,讓尉遲家的男人用三代的力量積蓄,以及數不清的人命終結了……
第二日,天晴了,一個男人在藍天白雪之間,奮力馳騁,向南。
然後再是數日之後,某個夜晚,當一個男人推開那厚重的棺槨蓋時,他期望什麼呢?他期望她不見了,他期望她隻是逃了,他甚至懷疑那個躺在那兒的人不是她,然後他解開她的衣服,右肩上,是那兩排整齊的咬痕。
“陛下……”李琛想阻止他把死去的人抱出來。
他笑看著這個女人,試探著她的頸脈,她最會騙人,而且誰都騙,他不信她放得下那對可愛的兒女,他不信她這麼聰明,會想不到逃離他,她是故意的,故意要他忘不掉她,那樣他就會善待她的兒女,善待她的家人……
一顆小腦袋半露出棺槨室的大門,尉遲西君望著父親抱著母親,父親在哭,父親為什麼要哭呢?
母親說過,把最美好的東西留在記憶裏,這樣就不會隨時間變質,她隻是把那些美好的東西都留在了她父王的記憶裏。
愛,就似花火,盛開、燃燒,就在短短的一瞬,這一瞬之前,之後,都是漫長的隆冬,走過隆冬的人,才會看到花火的絢爛……
墓塚離京城不很遠,站在後宮山上可以眺望到皇家陵園那尖尖的守靈塔。
棺槨裹著厚厚的錦緞,放在了那圓拱形的石室。
“陛下,時辰到了……”李琛一身孝袍,出聲提醒。
“李琛,把棺槨打開。”
“陛下……”歎一口氣,無奈,還是對身後的幾個小宮人揮手,小宮人輕輕撥開錦緞,一根根啟開銅釘,費力地推開一條縫隙,尉遲南瞅了裏麵一眼,默默不語,她依舊躺在那兒。
“陛下?”李琛見他點頭,趕快讓宮人再次闔上,耽誤了時辰可不好。
尉遲南走出墓室,一排宮人、侍女侯在外麵,等著進去做最後的整理。
長長的斜行墓道,陰暗,寒冷……
就在墓室門關上的刹那,尉遲南突然頓住身,轉身再次回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墓室門上那道機關已經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