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屋外傳來一陣馬蹄聲,應該是巡弋的齊軍馬隊。
殷汝君趕快用茶壺的水澆滅了炭火——他是魏軍的人,在這裏被抓到,勢必是會沒命的。
馬蹄聲漸漸遠去,屋裏靜悄悄的,殷汝君掩上門,鬆一口氣——她確實挑了個不好的居處,想一想,還是要盡快趕他走。
“你——”回身,他就在跟前,“不想死的話,你快走吧。”低著眼瞼,不想看他。
他卻伸手在她腕子上套了條繩子似的東西,“別拿下來。”這麼交代她,那是他從小帶到大的東西,因為從小體弱,母親修佛求來護命的,對他跟平奴來說,都是很珍貴的東西。
因為換防剛回來,軍中事多,他也是偷著出來的,按理說這可是犯軍法的,更別說他來的地方還是齊國的領地,所以必須盡快趕回去,並不是怕被齊人發現丟掉性命。
殷汝君望著手腕上金線穿的佛珠,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男女之間的情事,起初也許並不會有那麼熱烈,可一旦加入了反對、甚至不可抗拒的反對因素,就會變得異常濃烈,甚至可能轟轟烈烈。
這當然不是莫漢陽第一次犯軍法,不過這次比較特殊,因為他被結結實實給打了三十軍棍,白裏將軍當然也是無可奈何,男人要是為了女人的事別扭起來,著實會讓人恨得咬牙切齒,據說為了女人的事不專心就叫做“不爭氣”。
當然,莫漢陽與齊女有沾染的事,白裏是不會聲張的,他膝下無子,訓了這小子這麼多年,為的就是能讓他在東北獨當一麵,怎麼會因為一個女人就前功盡棄?所以他對莫漢陽下了禁足令,不許他踏出營門半步——
禁令之所以稱之為禁,就是因為有人不禁,才會有此一令。
寒冷的午夜,大雪紛飛,山間的木屋裏燈火閃亮。
屋裏坐著一男一女——
“……”男人有些呼吸不暢,因為女人的靠近。
“很疼?”女人正給男人換藥,因為他的呼吸漸重,她不免抬頭。
男人沒回話,隻是調開視線。
女人默默低下頭,認定是自己的手勁太大,於是手勁放的更輕。
忽而,一陣風撲滅燈燭,隻剩下炭火紅彤彤的餘光,女人半爬起身,去夠矮桌上的銅燈,纖細的腰肢折成一條美麗的弧,猶如天上半弦的月兒,男人看著這半弦的月兒,拳頭慢慢捏緊,又慢慢放鬆,所謂激情,不過就是收與放之間的那份不理智。
有傷?不怕,他怕的隻是她的反抗,因為他不大會強迫,這就跟狼捕獵一樣,誰會希望對方會反抗呢?當然要一口咬死再說。
一上一下,透過炭火那紅彤彤的光,他們彼此看著對方的眼睛,現在要怎麼辦?“咬死”她嗎?
沙漏一點點的揚著沙粒,激情就被這麼無休止地消耗著,忽而,女人閉上了眼睛——狩獵終止!空氣裏充斥著男女焦灼的呼吸聲——
唔,今夜風真大。
這一夜,男人睡得很熟,熟的感覺不到身邊人的觸碰,女人趴在枕頭上,看著他的睡容,發笑,靜靜的。
她知道他們是沒有未來的,從第一天她就知道,即使他給了她堅定的答案。
不是她不想相信他,隻是她不想讓自己再變成悲劇,就這樣,結局就這樣最好,他們之間不再有仇恨,隻留著這一絲遺憾,不要忘了彼此。
她聽說,他的兄弟與魏國的公主成婚了,還聽說,他會是下一個。
她不想拿自己跟這個世道作對,所以她退出,帶著屬於他們的一切——
莫漢陽人生中兩次被同一個女人甩開,都是在這樣的狀態之下——一夜春 夢之後,然後佳人杳無蹤影。
他不傷心,隻是生氣,難道她就想不到另一種方式了嗎?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再次找到她,他很想對她發脾氣,但是沒能成功,你不得不承認,女人真得是老天創造出來的奇跡,因為她們總能讓你啞口無言。
當晚,他在興奮與驚訝的夾擊之中給兄長去了一封短箋:已娶齊女,一月後誕子,報之與兄,禍福奈何,隻此一人。
莫函看後大歎,他們這家子人惹事的本事與才能可堪比高啊。
莫函回得短箋上隻有四個字:自生自滅。
當莫漢陽拿到這四個字時,兒子剛出生,抱著兒子,看著短箋,大笑不已。他這位兄長難得有這種無奈之舉啊——
自生自滅?
是啊,人本來就是要自生自滅的,靠不得誰。
這也是他教三個兒子的第一件事——人,靠得必須是自己。
花甲之年,當他卸下一身的“包袱”,帶著老伴重回這蒙馬山時,他說:你看,我沒有騙你,我堂堂正正的娶了你,然後,我們過了一輩子,這世上有很多事,並不是絕對的,不到最後沒人能定論。